《热情遇温柔（专情男主）》 第1章陪练 第1章 陪练 “陆先生，您可能不知道，我只接女学员和儿童的课。您的课我上不了。”田佳欣礼貌地说。 坐在她对面的陆书然正襟危坐，同样礼貌地说：“没有不能变通的规则，我认为您应该再好好考虑考虑。” “我们老板也知道我的这个条件，他不会强迫我接受您这位客户。”田佳欣有些不耐烦，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固执的客户，非要强迫他人满足自己的要求，不知道是平时受了什么压迫，要跑到一个小小游泳馆里当大爷。 “我和任老板沟通过，他并不反对，确切地说，他更希望您能得到我这样的学员。现在只需要您同意。”陆书然特意把“您”字重点强调。 什么玩意儿？得到你？你当自己是块香饽饽嘛大家争着抢？田佳欣心里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花点小钱就觉得自己有多么高人一等，这种人最让她感到恶心。 不，最恶心之一。男人实在有太多恶心的地方！ 不过她脸上的礼貌仍然在线，毕竟她还在工作。 “陆先生，我们馆里其它几位教练的水平更高，经验更丰富，我想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还要点脸的话应该能听出来这是拒绝你了吧。 “我不需要水平高的教练，不需要别的选择。”陆书然语气平静地说。 “我目前的约课都满了，实在没有时间再安排其它课，所以很抱歉。”她几乎想直接走人了，奈何她是个打工人。 “总会有人课时完成，我可以等他们学完。”陆书然仍表现得像很好沟通的样子。 田佳欣怀疑自己面前这个看着人模狗样的人其实是个变态，肯定是打着学游泳的幌子，其实是想行龌龊之事，不然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勉强自己，不就是挑中自己是这里唯一的女教练吗？要不是在她工作的地方，会客室又还有其它的客人，她几乎就要骂出声来。 “不好意思，我不乐意。”田佳欣的耐心用光了。她用最后的一丝理智把自己强按在椅子上没有离开。 打工人的悲哀。 “田小姐，您为什么不乐意？”陆书然却十分从容，好像他才是那个需要耐心的乙方。 为什么不乐意？是为什么要对一个奇怪的变态“乐意”吧。田佳欣心想。 “因为您一直勉强我，让我不舒服。”田佳欣也不拐弯了，对“变态”用委婉的说辞他们估计是会假装听不懂。 “我不认为这是勉强。您的老板都认可的事，我想这能代表贵处的眼光。”陆书然礼貌地说着不容拒绝的话。 哎哟喂，瞧那欠揍的样子，真当自己是尊佛，看不上你就是没眼光吗？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不过任隽那个男人今天又是怎么回事，竟然看不出这个人是变态，竟然还把他推给自己。 田佳欣心里来气。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您是怎么和我们老板说的？”田佳欣冷着脸，她已经放弃好言相拒，不过在她彻底翻脸之前她要搞清楚任隽是怎么被这个“变态”说服的。 “您的老板非常通情达理，对员工也十分照顾，他是一位不错的老板……” “打住，您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好吗？”田佳欣听不了男人之间的互捧，一丘之貉。 “与此同时，您的老板认为我也是难得的客户，不需要近身指导，也绝对不会有肢体接触，并且，我愿意支付双倍的课时费……您的老板认为这样的好客户，理应留给唯一的女教练。” 田佳欣一脸不屑的笑，呵，原来最终是在金钱面前妥协，早说嘛，早点说你是花钱来找存在感。 “等等，您不需要指导，是什么意思？您会游泳？”田佳欣仔细听着那些细则，听出了一些端倪。 “没错，我本身会游泳，所以并不需要指导。”陆书然坦荡地回答。 “所以您是要找个陪练？” “也可以这样理解。” 田佳欣改了主意，这种花钱来满足某种奇怪需求的人，她其实也能理解，再说明确了不会有肢体接触，那她没什么好怕的，而且双倍课时费…… “好，我同意了。”田佳欣用甲方的语气，中气十足地说道。和谁翻脸也不和钱过不去。难怪任老板都被轻易说服。 “好。”陆书然弯起了嘴角，仿佛两人的关系对调，他是那个苦寻合作的业务员，而田佳欣是那个趾高气昂的客户。 制定好了合同，田佳欣仔细地看了细则，确定里面有写明不会有肢体接触，她才放心。 打工人真难，不仅要卖力地工作，耐着性子讨好，还要防止被骚扰。田佳欣想着，她也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总不可能是被她的色相给迷住了吧。算了，管他呢，反正她是为了挣钱，而且听上去这么轻松的任务，被别人捡去了她才会后悔吧。 合同签好，费用交完，两人互加了联系方式，这事就完全定了下来。 “陆先生，您想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出于自己的职业素养，田佳欣耐心地问了一句，虽然他说了自己会游泳，根本不用上课，不过时间上总得安排妥当才行。 “下个月我值夜班，我会上午来，希望到时候可以帮我安排上午的时间。最好是11点之前。”陆书然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所以下个月才开始是吗？”田佳欣再次确认。她可不关心什么夜班日班，也不管他有钱没钱，反正她的课时费已经到手了。 “是的，这个月只剩下一周，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陆书然解释着。 田佳欣觉得这人还挺爱说话，她又不想知道他的日程。 “嗯，好的，陆先生。到时候您提前和我约。” 第2章过往（虐） 第2章 过往（虐） 田佳欣在游泳馆工作的这两年里，她只带女学员和儿童，相对于其它几位男教练，她的档期没有那么满，不过她并不在意，这就是没有经济压力的好处吧，她前几年辛苦攒钱，想早些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然后平等地和她的男友谈婚嫁的事，后来房子的首付她攒够了，男友却成了过去式，心灰意冷的她暂时打消了买房子的想法，因为提到买房她就想到自己曾经为之坚持的理由，那么可笑。 她和前男友是大学同学，典型的校园恋爱。田佳欣原本不想谈校园恋情，因为她觉得没有一点经济能力，谈恋爱只是用嘴说笑而已，她想要的是势均力敌的你来我往，不是小孩子说话聊天的过家家。 前男友是同级不同班的校友，通过两人共同的好友认识的，两个人认识又接触了一年多，男生才开口表白，后来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苦苦追求，田佳欣架不住各种花式表白，最终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 田佳欣不是完全没有考量，挑选对象也不会轻率，两人以朋友的关系来往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观察，男生表现得确实不错，他是他们班的班长，也是每年奖学金的获得者，学习方面努力上进，为人也诚恳、踏实，人缘很好，口才也不错，长相算是阳光耐看，身材中等偏上，不会太惹人注意，但也算得上一表人才。有些小幽默，会逗她开心，有时浪漫的举动也能满足她作为女生的虚荣心。而且对方的人品也值得信赖，在学校恋爱期间并没强求发生逾越的亲密关系，这也是让她卸下心防的重要一步，她觉得约会几次就想着那个事的男人根本不是真心想谈恋爱。 总之她没有挑出什么毛病，她觉得这样的人未来应该不会太差。 她还算是一个有自信的女孩，她觉得自己也不是受不得别人的感情，不过她不会白白接受一份感情，爱她的人，她必定会回复相应的爱，她觉得两个人就应该平等交换，不能有谁是多付出的方，让另一方觉得愧疚。 毕业后，两个人的恋情没有发生“毕业即分手”的剧情，而是继续甜蜜而稳定地发展着，为了节约生活成本，两人共同租住在一处窄小的出租屋内，刚刚毕业的他们都有着年轻人热情，都在为梦想而努力，他们互相鼓励、陪伴，出租屋很小，可是同甘共苦的感觉让一对情侣总能苦中作乐，他们的第一次亲密也发生在那间小小的出租屋，没有什么特殊的时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有感而发。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中间还因为生涩而出了小状况，可是两人都互相理解着、安抚着，使得第一次的经历美妙而满足，此后的很多次也都快乐而和谐。 田佳欣彻底放心，和这个男人各方面都合拍，她觉得可以定下来。 在那间简陋狭窄的出租屋，不仅有风花雪月，也有柴米油盐，两人谈到了未来，谈到了现实，他们都是争强好胜又自立的人，都有自信凭自己的能力拥有想要的生活，两人谈到婚嫁，也谈到了房子，男生自信满满地说他以后会买一间大房子，两个人拥有自己的家，不用再挤在这张一米多宽的小床上，翻身都没有多余的地方。女生则暗暗地想，自己也会有一间房子，不一定能很宽很豪华，可是那一定是一间能让自己保持自信的房子。 两人虽然偶有吵嘴，但始终互相陪伴着。 余额越来越多，房子越来越清晰，可也正是房子引出了一些藏在底处的矛盾。 如果非要田佳欣接受一个理由，那可以从男方的买房计划开始，机缘巧合之下，男方接触到了一套不错的房子，位置不错，户型也适合他们俩目前的需求，价格也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只是首付还差一些，男生不愿意向父母开口，他上大学之后就没向家里要过钱，他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去找父母要他们微薄的积蓄。而这很可能是他和她的家，所以他很自然地找到她，向她说明情况，直白地说就是，他希望她能暂时借给他所差的首付款。 如果是一对已经结婚的夫妻要买共同的房子，这种要求并不过分，那会是夫妻共同财产。 可当时他们并没有结婚，而为了买房子去结婚也有些本末倒置。 她犹豫了，她没答应。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那是他的房子，他的梦想，就快实现。 可却是以牺牲她的房子为前提，那不仅是她的房子，还是她将来的自信。 她感受到了最初的困扰，她不愿意谈没有自立的恋爱，因为她早就料到在物质面前，任何爱情都脆弱不堪。 如果他们都能更有钱，或者放低一些物质上的要求，是不是眼前的矛盾就不会出现？ 最终那套房子没属于他，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的犹豫或是他的自尊心。 人们在地球上建了很多房子，只要钱到位，不愁没房子可买。 这件事情就此过去。两个人仍然努力地工作、生活着。 各自努力着。 而一些改变也在悄悄发生着。 之后的某一天，田佳欣得知了另一个女孩的存在。 她和所有经历背叛的人一样，面对这个局面，问了她想知道的问题。 ——什么时候开始的？ ——爱她吗？ ——上床了吗？ 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她泣不成声，万箭穿心般痛苦。 他的沉默就是他的答案。 他抱着痛哭的她，也哭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也有一分不舍。 她很难受，面前的男人曾经与她紧紧相依，可是那胸膛有别的女人去过了。 她用力地推开抱着她的人，她觉得那个地方好脏。 她很愤怒，伸手打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手腕都打痛了，可她不争气地竟然担心他的脸。 他沉默地受着，不解释也不躲开。 所以连解释的话都不屑说了吗？ 所以人是可以说变心就变心的吗？ 所以两个人六年的感情一笔勾销了吗？ 所以心都不会痛的吗？ 如果有心不痛的方法，她很想知道。 强烈的愤怒让她控制不了产生恶念，她甚至想杀了眼前这个让自己陷入无尽痛苦的男人。 她很不想责怪那个女人，可她此刻忍不住也想杀了她。 原来她这么恶毒的吗？ 原来这份感情到头来让她变成了魔鬼吗？ 他们在共同的小屋里僵持了一天一夜，期间他还闪躲着回复着信息。 她觉得这个男人很可笑，明明已经变心，却还要假装大发善心在这里惺惺作态。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为了这样的男人，要死要活，差点把尊严都弃了。 就当是六年的青春喂了狗，喂了狗男人。 她已经流不出眼泪，眼睛肿得不像话，她觉得快失明了，可是待在这个狭窄的充满了两个人气味的房间里，她总想流泪，而那隐隐出现的第三个人的气味，让她恶心地想吐。 她很想逃离这个让她受尽束缚的狭小空间，可是她此刻又能去哪里呢？ 悲伤与痛苦让她全身乏力。 她把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她说自己很困很累，恳求他陪着她，让她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前不要离开她。 他哭了，抱着她躺在窄窄的床上，像之前无数次相拥着入睡，可又像生死离别一样沉重。 悲伤的分手故事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人不爱了。 即便那个人还能为你哭，为你难过，为你愧疚，但毫不矛盾的是，他不会再爱你。 睡了一觉醒来，屋里已经完全黑了，仍是半夜，他也还在身边，这里还是他们共同的小屋，可她知道只要天一亮，或是打开灯，就能照出他们之间的狼藉和混乱，还有自己无处躲藏的痛苦悲伤。 她觉得自己清醒得不是时候，在夜里清醒，就算原本不难过，人也会有三分惆怅，何况现在是她人生中最黑暗最痛苦的时刻。 她忍不住又想痛哭，可是现在是半夜，她放声痛哭不仅不能让他已经掉头的感情回心转意，还会让自己变成彻头彻尾的笑柄，一个失恋了就无法自控要死要活的可怜女人。 如果她是这样的女人，那他岂不是会更放心地离她而去，自己越不堪，他就越会觉得丢得值当丢得应该。怎么能让他得逞！ 他和那个女人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她难道就活该受这些苦吗？ 他们凭什么能这样对她！ 一个不再爱她的男人，一个插足者，因为这样的两个人去丢弃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凭什么呢？他们配吗？ 她从他的怀里起身，他叫住她让她再睡一会儿，她拒绝了。 她要趁她觉得那个怀抱很恶心的时候离开，而不是在她想起他的好时，舍不得却不得不离开。 她打开灯，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哪里还分得清呢，她的，他的。整个屋子都是他们的东西。 为了避免被勾起回忆，她只收拾了自己的衣物，以及所有只有女人才用得上的东西。 他们绝对会扔掉的东西。 “你要走吗？”他问。 “是。”不然呢。 “要走也是我走，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方便。” 多余的虚伪的恶心的关心，她不稀罕了。 “你已经先一步离开，这里，请让我先走。” 她已经不想流泪了，流泪也无法让她排解悲伤，她现在要去找她自己。 她离开了那间屋子。 他没有挽留。 自己也可以放下，即使是被迫着放下这段感情。 她肯定可以做到。 第3章不识 第3章 不识 “陆医生，下班啦！”护士站的一个小护士露着甜甜的笑，和正要离开的陆书然打招呼。 陆书然看向那位小护士，礼貌地回应：“是的，正要下班。” “陆医生，再见。”小护士再次送上微笑。 “再见。” 陆书然来这家医院工作才一周，护士们平时又都遮着脸，他有时分不清谁是谁，比如刚才那位小护士，不过出于礼貌他对和他打招呼的人都会回应，他也在努力地记住相关人的面孔。 原本他在另外一家条件更好的医院实习，也获得了转正的机会，可他“不知好歹”地放弃了，给出的理由是想回家乡工作，为家乡人尽一份绵薄之力，说得很是情真意切，“感动”得那家医院给他写了推荐信。 而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回到T镇的消息只有与他保持联系的个别人知道，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有一些并不熟悉的同学聚集起来，说要办一场聚会，邀请他参加。同学聚会自然就是一个最说得过去的理由，仿佛只要曾经是同学，就该永远是熟人，就能坐在一起聊。 明后两天是休息日，而他下周开始要值夜班，这两天得用来调整作息。聚会是在晚上，他正好不耽误，便答应了。 陆书然到了现场发现人还挺多，有十多个，有男有女，大部分他都能回忆得起来。 不过他进去的时候，除了那一两位一直有联系的同学，其它人都认不出他来，要不是他与李星辰同时入场，大家都要以为他是走错了包间。 李星辰和陆书然是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的同学，也是为数不多的一直保持联系的发小。 “李星辰，这位……是我们的同学吗？”其中有一位同学忍不住发问。 李星辰笑着说：“这就是陆医生啊，陆之垚。” 陆书然在一旁微笑着，并不说话，他觉得现在这场面用“尴尬”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陆之垚？真的是陆之垚？哇，这可真是男大十八变啊！”另一个同学惊讶地说。 “所以说嘛，不要小看任何一位少年人，那都是潜力股，哈哈……”一个男同学说。 “陆之垚，快来坐！” “是啊，陆医生，来来来，老同学聚会不要拘束……”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像老熟人一样把陆书然招呼起来，知道了他的身份，对上了他的脸，终于把他纳入了圈子里。 陆之垚是陆书然的曾用名，那一年他家发生变故，他也改了名字，转了学。 常说一个人的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名字和个性没有关系，可事实上，人都会觉得名字是自己的一张脸，一个身份，好像换一个名字，就能换得一次重生。 也不怪同学们对他失去了印象，他确实和少年时期差别很大，而且他与这些高中同学交情并不深。高一结束后他就转学了，毕业照里也没有他，一个班里几十名同学，现在又过去了十几年，不论长相、交情、记忆都会发生改变。 陆书然属于发育得比较晚的一类少年，他高一时候的模样还停留在初中生的水平，瘦小，个头也矮，如果把班里的同学按身高从矮到高排序，他肯定是男生里的前三，甚至班里有些女生也比他高。可是很凑巧的是，高一结束的那个暑假开始，他不仅因为家庭原因经历了心理上的成长，身体也发生了巨大变化，身高蹭蹭往上窜，那真是痛到骨子里的一段时间。 长高的陆书然后来十分重视外形，他努力锻炼、运动健身，作为医学生他的学习任务重，课余时间也不多，但即便在不多的空闲里，他几乎都用来运动，后来进医院实习，工作实在太忙才减少了运动频率，不过长期的运动习惯，他的身材保持得确实不错，他自己也颇为满意。 经过了一番介绍，他了解到在坐的同学，要么是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要么是某个企业单位的管理层，要么是小有成就的创业者。他感慨自己的同学竟然都那么“有出息”。 所以这是田佳欣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 没错，田佳欣也是陆书然的高中同学，同样没有认出他来的高中同学。 来这个聚会之前他有想过田佳欣也会出现，如果她得知自己是当年那个又瘦又矮外形不起眼的同学，会不会特别惊讶，他的记忆里，田佳欣经常露出惊讶的表情，经常像风一样出现，伴着清脆的笑声和夸张的肢体动作，吵吵嚷嚷地出现在教室里。 陆之垚觉得这是自己不得不注意到她的原因。因为她实在太显眼，目标太大，声音太吵。 田佳欣正好是那一类比他还高的女生，长手长腿，动作幅度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舞蹈学生，时不时要抻抻筋。不过也差不多，田佳欣是学校田径队的队员，也是班里的体育生。 少年时的陆之垚和所有青春期的男孩一样，自尊心特别强，渴望着成长，渴望着力量，渴望着被关注，可他并不想因为那样的身材被关注。他总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书学习，除了上体育课，他基本不会参加体育活动，尤其像篮球那样的在他看来对他非常不友好的运动。 所以学校举办运动会，他的参与项目只能是拉拉队、服务站。其实他连拉拉队也不想参加，他只想当观众，并且是可以溜走的观众，他只想待在教室里看书。 可不管是老师还是其它同学都觉得他适合当后勤，觉得他性格沉稳又安静，猜他是细心稳妥的人，硬是给他安排了这个“职务”，他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 之后的很多年里，他很庆幸自己接受了这项任务，因为这是他与田佳欣距离最近的时候。 田佳欣自然包揽了所有和跑步有关的比赛，三天的运动会里，她几乎每天都有比赛，等待的时候，她就会在班里的服务站待着。 当然服务站并不是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后勤组不止一位同学，还有别的参加运动会的同学呢。 不过陆之垚觉得他只看得见田佳欣，他的视线总忍不住偷偷瞟向她。 “待会儿接力赛，一定要记得递棒子的时候，要确认对方抓稳了才放手，还有两个人都要跑起来，边跑边递。”田佳欣与另外三名参加接力跑的同学商议着，另外三名同学并不是体育生，只是跑步比较快的同学，田佳欣怕她们不熟悉，反复对她们强调着。 “要不要再练习一下递棒的动作？”田佳欣建议。 另外三名同学都点头说好，几人就在一旁练习起来。 陆之垚觉得这种时候自己作为同班同学，在一旁观看班里参赛者“训练”并没有不妥，就大胆地看着几个女同学练习动作。还是一样的，他只能看见田佳欣，他觉得她的动作是最好看的。 为了不引起紧张情绪，她们没有练习很久，不知道又聊了些什么，几个女孩哈哈笑起来，田佳欣手舞足蹈，笑得尤其开朗。 少年陆之垚也看得出神。 这场接力跑比赛，他们班拿了第三，总共有十个班，这个名次还算不错。 “哇哦！不错哦，季军，大家好棒！”田佳欣欢呼着，和几名女同学手拉着手转圈庆祝。 其它的单人比赛，100米、1500米、3000米，田佳欣都没有拿过冠军，都是中间靠前的名次，没能给班里争得名次，她情绪似乎不高，不过并没有沮丧很久，女同学们都安慰和鼓励着她，场面十分友好和谐。 少年陆之垚却觉得庆幸，得亏她没有拿第一，不然她也太耀眼了。 十五六岁的女孩，有一些早就知晓了男女情事，也有偷偷谈恋爱的，可田佳欣明显不是这一类女孩，她平时只和女同学玩，以及和一起训练的体育生交流。似乎她只长了个头，心思却是小女孩。 不过她主动和陆之垚说话了。 “陆之垚，那边还有没开过的水吗？我有点渴。”田佳欣说。 此时服务站里只有陆之垚一个人“待岗”，其它同学都去看篮球比赛了。 “有。”陆之垚从角落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田佳欣。 田佳欣接过水瓶，可能是刚刚比赛完没多久，体力还没恢复，她费力拧瓶盖，却怎么也拧不开。 陆之垚瞥见了这一幕，他觉得这个时候男生应该要有所作为，便说：“要我帮忙吗？” 田佳欣看了陆之垚一眼，把水瓶递给陆之垚，说了声“谢谢”。 陆之垚又接回了水瓶，本来想帅气地拧开，没想到这一瓶矿泉水非常不给面子，竟然十分难开，陆之垚费了很大的手劲也没能一举打开，可他怎么能说“哎呀我也打不开”这种丢脸的话，女同学还在旁边等着，看着。 “确实很难打开啊，我还以为是我力气变小了。要不换一瓶吧，还有新的吗？”田佳欣见陆之垚也十分费力，给他找了个台阶。 不说还好，一说这种话，少年陆之垚的好胜心被激起，事关男人的脸面，他不可以在一瓶水面前丢了面子。 最终那瓶水被陆之垚拧开了，不管他是用了什么意念，好歹是拧开了。 “噢！终于开了，谢谢！”田佳欣竟然欢呼起来，再次道谢之后接过水喝了起来。 陆之垚却觉得很尴尬，很丢脸，也觉得自己没用。他发誓再也不会买这个牌子的矿泉水。 运动会之后，陆之垚和田佳欣几乎没有来往过。 学生们同在一个教室里，却无形中分着小团体，比如热衷学习的同学只和同样好学的同学一起交流，学渣往往只和学渣玩在一起，因为都有空，要么就是住得近的同学因为放学一起回家所以来往密切，再有就是同桌关系，会在同桌期间多聊几句。而陆之垚和田佳欣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情况，所以他们没有非要来往的必要性。而且他们俩一个几乎时刻在座位上看书学习，一个经常迈着大步跑来跑去，根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年的学习生活很快就结束了，陆之垚在学校里平平淡淡安安稳稳扎扎实实地学习，而他的家里却鸡飞狗跳天翻地覆，他的父母闹着离婚，起因和过程他都没有机会参与，他只得到了结果，母亲带着他离开了T镇，去了D市，那是母亲的老家。母亲给他改了名字，不过在他的坚持下没有改姓。从此他过上了与T镇无关的日子。 “陆之垚，你应该还没结婚吧，现在有女朋友吗？”一个女同学问。 陆书然没有和大家解释自己现在改了名字，他觉得大可不必，反正他们认识的只是陆之垚，甚至最后见到的模样也是陆之垚瘦矮的少年模样。他作为“陆书然”的样子对于他们来说和陌生人没有区别。 “还没结婚，有女朋友。”陆书然回答。他们都不到三十，没结婚很正常。 没有女朋友也正常，不过他不想被人乱牵红线，所以捏造了一个事实，其实他根本没有女朋友。 果然，那位女同学眼神黯淡了许多，可能是想到自己的单身闺蜜又少了一个可选项，也可能是觉得自己少了一个选项，觉得遗憾吧。 “陆医生这样一表人才，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医生可是找对象排行榜第二名。”一个男同学笑着打趣说。 “哟，你又从哪里看的排行榜？第一名是什么？”女同学笑着回应。 “第一名的人选，咱们这群人里没有，就不拿来讨没趣了。反正不是我这样的。”男同学笑着自嘲。 “不是你这样的，还能是哪样的，你的桃花都旺成什么样了。”女同学继续斗着嘴。 “现在正是拼事业的时候，桃花什么的日后再说。”男同学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呵，吴总的日后再说真有深意啊。”另一个男同学笑着插嘴。 “喂，张亮，这里有这么多女同学在场，你的嘴可要放干净点。”男同学吴总皱眉道。 “哦对对对，我说错话了。抱歉抱歉。”张亮赔笑道。 …… 陆书然平静地听着周围人的言谈，他插不上嘴，也不想加入群聊，他原本来这里的目的没能实现，他有些兴味索然。 “陆之垚，你怎么不说话呢？”坐在陆之垚身旁的一位女同学开口道。 陆书然想起了这位女同学，周宇冰，以前在班里同样话不多，默默埋头学习，现在在政府的某部门任秘书一职。 “我在听大家聊天。”陆书然说了个理由。 “哦。”周宇冰没再多话，两人确实没有话可聊。 不过陆书然却想到了什么，问周宇冰：“留在T镇的同学全在这里吗？” “那没有，还有不少呢，只是有些没空来，有些联系不上。”周宇冰回答。 那田佳欣是没空还是联系不上呢？陆书然心想。但他没有问出来。 “哦。”陆书然回应。 或许是感觉到话题就快结束，两人又要进入尴尬的沉默，周宇冰展开了话题。 “还有林兰，这几天她刚好出差，朱志杰家里有人住院，也来不了，田佳欣，她说她周末忙，也不来了……” 田佳欣……陆书然听到了他想听到的那个名字，心跳漏了一拍。 他面不改色，假装对同学好奇，问道：“林兰，是不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是的，高一和高二她都是学习委员，后来考上了F大，其实以她的实力可以考更好的大学，可能没有发挥好吧。她现在在X局工作。” “朱志杰是不是在元旦晚会表演过节目？”陆书然又继续问。 “嗯？你还记得？好像是吧，高一的元旦晚会，他唱了歌。他现在自己开了家店，生意好像还不错，车子房子都有了。不过他父亲身体不太好，经常住院，这几天似乎更严重了。” “哦。那确实不太方便参加聚会。”陆书然停了停，他有点希望周宇冰主动继续说下一个人的事。 “田佳欣，你记得吗？我们班的跑步健将，她现在在一家游泳馆工作，每个周末都挺忙，所以也没来。”果然，周宇冰按顺序说到了下一位。 “嗯，记得，她和其它同学参加运动会，还拿了接力跑比赛的第三名。”陆书然故意不说她单人比赛的事，假装他只关注了集体比赛。 “你还记得这些？记性真好。难怪能学医。”周宇冰笑着恭维了一句，又继续说，“嗯，不过后来她没参加过运动会，她脚扭伤之后就没跑步了。她是真爱运动，现在又专注在游泳事业上。” “这样啊，真可惜，喜欢的事情不能继续坚持。”陆书然低声说了句。 她竟然是因为受伤才放弃。 “还好她文化也不差，之后也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前几年她并没有回T镇，是在H市一家企业工作，听说待遇还挺好的，不知道怎么就回来了。” 她回T镇，他是知道的，否则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至于原因，他也能猜到，能让一个人放弃原有的生活，到另一个环境里过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最大的可能是受了情伤。 不过她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 难怪他觉得她好像变了很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不认为自己是来解救她。 他只是想找到自己的病因，然后治好自己。 第4章田佳欣视角 第4章 田佳欣视角 第一次课程约在了周一上午九点。 游泳馆宣称的营业时间是上午九点开始，不过前台陈青园总会提前半小时去开门，所以无论其它人什么时候去几乎不用等待。这天田佳欣也提前十多分钟到了，为了准时开课她会提前来准备，毕竟课时费是按小时收的，少一分钟都不行。 可她得知那位陆先生早就到了，并且已经去了泳池，她赶紧也去换衣服。 什么嘛，下马威吗？ “田小姐，早上好。”陆先生主动打招呼，看上去并没有因为等待而有抱怨。 他也没什么可抱怨，她可没迟到。 “陆先生早。”田佳欣不想多寒暄，她本来就很抗拒给男学员上课，要不是看在双倍课时费，她根本懒得理这人，此时她只想快点开始快点结束。“您吃早餐了吗？如果吃太饱不建议下水，我想您有经验应该知道这一点吧。” “没吃，我刚刚下班。”陆先生不紧不慢地说，似乎就为了衬托出田佳欣语气里的急切。 “那您想要我怎么配合？”田佳欣尽量保持耐心。 “我想要你……”陆书然缓缓地说。 什么玩意儿？这就耍起流氓了？田佳欣斜眼看向一边，恶心的变态，一大早来调戏人，呸！死变态！ “……陪我游几圈。”陆先生缓缓道。 说话不能快点吗？田佳欣估摸着自己的起床气还没消。 “可以，没问题。先热身吧。” 两人各自在一旁安静地热身，别说，场面还真有些尴尬。 田佳欣可没在怕，只穿泳裤的男人她见多了，天天见，早就麻木了，而且男人在她眼里和狗没多少区别，只是狗更可爱一些。她一边做着热身运动，一边故意盯着陆书然看，反正她平时上课就是会盯着学员看，指导她们的动作，现在只当眼前人是一块行动的肉，她没有半点男女间的羞涩。 泳池渐渐有其它会员来游泳，田佳欣怕他俩这诡异的举动被别的会员看到会害怕，热身也进行得差不多，是时候可以下水了。 “游吧。”田佳欣抛出一句，完全没有顾及自己的态度不像个称职的教练。 “就游三圈，姿势和速度自己定。以放松为目的。”陆先生缓缓地说着，提出了要求。 啰嗦！不知道为什么，陆书然越是耐心，田佳欣就越是烦躁，她最讨厌这种装模作样的男人。 在水里游了三圈，田佳欣的火气降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这是一项相对轻松的工作，而且人家付了钱，理应得到合理的对待。 “接下来还需要我怎么配合？”田佳欣的语气缓和下来。 “接下来请田教练在旁边看着我游，请帮我看看我的姿势有没有问题。” “好。” 田佳欣收起了脾气后认真起来，目光跟随着那个人的身形在水里一潜一浮，真检查起动作来。 哪有什么问题！游得不是挺好的嘛！显摆？ “怎么样，田教练，有何指教？”陆先生游了十来圈才停下，站定在泳池边，手臂趴在池边，面带浅笑，看向田佳欣问道。 “挺好的，没什么可挑的，你很熟练。”田佳欣回答，此时她正坐在池边，她弯了弯眼也挤了个假笑。 得瑟个啥！ “能具体评价吗？”陆先生依旧面含笑意，任谁看着都像是真的在谦逊地讨教。 难伺候，都说你游得好了。田佳欣心里抱怨，可嘴上不能显现。现在泳池里已经有了其它客人，让客人看见这里的教练态度不好，那对自己可没有好处。她努力想了几句夸奖的词。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帆风顺。” 陆书然忍不住笑了。 田佳欣瞥了他一眼，想看他是不是嘲笑自己。 她不瞎，男人虽然骨子里都是一样恶心，可是皮囊里也能分出好看和不好看，她承认这个男人笑起来算好看。 “谢谢田教练的评价，听上去应该是夸奖，谢谢您的鼓励。”陆书然微笑着说，语气仍是不急不徐。 你还是人中龙凤呢，可真会装啊。田佳欣心想。 “不客气。”田佳欣决心要在工作中保持良好形象。 “田教练，我希望每次课都能听到教练给我的评价。”陆书然看着田佳欣，好言好语地说。 “可以。”三个成语，我查就是。田佳欣才不屑这点小伎俩。 “还有就是，我希望田教练在我上课的时候，视线不要从我身上移开，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要求。” “可以。”田佳欣点头答应。她教课时本来就会一直关注学员的情况，这对她来说并不为难，这要求不算变态。 “那我继续游，请继续看着我。”陆书然露出一个毫无邪念的笑，然后扎进了水里。 田佳欣懒得再吐槽这别扭的台词，她带过的儿童都没有这样说话的，一个大男人说话怪里怪气的。 不过她可是一个有节操的人，收了费用，自然要尽到责任，只是盯着看又不会长针眼。 她的视线一直跟着水里的人来回游动，那人也不嫌累，游了七八圈也不停。 臭显摆！田佳欣边看边在心里嫌弃。 不知道游到第几圈，陆先生出了泳池。他走到池边供人休息的躺椅旁，田佳欣以为他会在那里坐着休息一会儿，没想到他要坐不坐，朝她走来，说：“田教练，您现在没在看我哦。” 田佳欣转头对上他，愕然地说：“你现在没在游，还看什么？”可别说她不负责，她刚刚可是很认真地没移动过视线。 “说好的上课期间，我想现在还没到时间吧。” 田佳欣理亏，说得也对，无法狡辩。看就看吧，她还怕不成。懒得和他争辩，田佳欣把视线对上陆书然，还挑衅似的从头到脚扫描着。 死变态！什么癖好，这么喜欢被人看，还花钱找人看，变态的世界果然与众不同。 “田教练，您的表情让我感觉您有话要说。”陆先生的语气十分平静。 一时疏忽，忘记了表情管理，田佳欣意识到，立马换了副表情，在脸上堆了一些笑，非常假的那种。 “陆先生不会以为我在骂你变态吧，当然没有，怎么可能，人家可是个斯文的女孩子。”田佳欣就烦这种装礼貌装绅士装自己有涵养的狗男人，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心里的话当然无可厚非，田小姐在心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过如果我的要求让您觉得不适，觉得我有变态的嫌疑，我很抱歉，我想我必须向田小姐解释。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刚才一开始，田小姐的目光让我感到了一些紧张，而我的职业让我必须克服紧张，所以我希望田小姐可以帮助我解决掉这个问题。” 真是闻所未闻、清新脱俗的鬼话啊。田佳欣算是开了眼了。 “我没关系，不管是什么理由，也不论您的职业，反正就是看着您嘛，对我来说非常简单，如果真能帮您治病，哦不，克服困难，那我也算积了德。” “谢谢田小姐的理解。” 别谢，我可理解不了变态。田佳欣心里答。 “应该的。”田佳欣嘴上说。 陆先生又自己游了一会儿，直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他从泳池出来。 田佳欣觉得自己这一个小时算是混着过去的，有些受之有愧，便说：“还想继续游也可以，不用管时间，不过我不能再继续看着您。” 陆先生依旧语气平和地说：“我差不多够了，值夜班会更容易疲倦。田教练有事就去忙吧。” “嗯，那下次再约。”田佳欣不客套地就要走。 陆先生又叫住她：“田教练，我希望每天都能排这个时间段，这个月工作日刚好排完我的二十节课。可以吗？” 田佳欣先是想了想自己的时间表，这个时间段确实是空出来的，又想了想陆书然这二十节课花的费用都够办几张年卡，确实是真大爷，看在金钱的面子上是得优先服务。 “可以。您的意思是这个月每天都来吗？” “是的，工作日每天都来。” 那正好，田佳欣心想，正好周末忙，空不出档期，这个安排简直完美。 “好，那您来就是。”田佳欣点点头，还挤了一个笑脸，算是对“VIP”客户的星级对待。 陆先生面对假笑却完全没有露出不耐，甚至回了一个阳光无比的笑容。 田佳欣还是个人，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次就没在心里骂他“变态”了。 第5章陆书然视角 第5章 陆书然视角 周一清晨，陆书然从医院下班出来，直接去了游泳馆。 游泳馆对外宣称上午九点起营业，现在才八点半，他以为他得等。 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一个瘦小的女孩来开门，他有印象，那个女孩是游泳馆的前台接待。 他跟着女孩一起走了进去。 “早上好。您真早啊。”女孩礼貌地和陆书然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我第一次来，没把握好时间。”陆书然礼貌地回应。 “哦，没关系，您既然来了，直接进去游就可以了。里面消毒柜里有拖鞋，男浴室我不方便带您去，您看指示就能找到。”女孩礼貌周到地介绍着。 “好的，谢谢。那我先进去。如果田教练来了，请帮我转告她我已经到了，我姓陆。” “哦，您是和田教练约好上课是吗？好的。”女孩答应着。 陆书然换好了泳裤，来到泳池，时间还早，泳池里没有别人，水面十分平静，陆书然心里却不太平静。 他即将看到她穿泳衣的样子，而她也会看到他的身体。 她会突然想起他吗？会想到以前他瘦弱不堪的样子吗？如果她认出了自己，要怎么回应呢？看到自己的变化她会惊讶吗？他要马上承认还是先否认？ 他脑海里的身影出现在了现实里，田佳欣来到了泳池，穿着黑色的连身泳衣，很正常保守的款式。还是印象中的长胳膊长腿，只是多了一些成熟的味道。 “田小姐，早上好。”陆书然主动打招呼。 “陆先生早。”她礼貌地回应着，“您吃早餐了吗？如果吃太饱不建议下水，我想您有经验应该知道这一点吧。” 陆书然觉得她说话语速有些快，就和她追求的速度一样。 “没吃，我刚刚下班。”陆书然特意放慢语速，他想给自己留点思考的时间。 “那您想要我怎么配合？”田佳欣没有多寒暄，直接进入课程。 她好像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赤裸的上身，难道平时见了太多，不以为意吗？也一点也不害羞。陆书然倒有些局促了，他慢悠悠地说：“我想要你……”仔细看看我能不能认出我，“……陪我游几圈。”算了，那种要求提出来怪怪的。 “可以，没问题。先热身吧。” 陆书然有游泳经验，知道如何热身，田佳欣知道他不需要指导，也没多话，两人就各自做着热身运动。不过她好像在盯着自己看，难道她发现什么了？觉得自己眼熟了？要开口说出他的名字了？ 陆书然感觉耳朵有点热，如果她叫出自己的曾用名，他要不要应呢？ “游吧。”田佳欣说。 热身差不多完成，也是时候下水。 她好像还是没认出自己。 陆书然先不去想认没认出的事了，他竟然为了这个事情有点紧张，这怎么行，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紧张这种感觉。怎么能因为认不认得出自己这个事情而紧张？ “就游三圈，姿势和速度自己定。以放松为目的。”他说。 他决定了，就算她认出自己，他也要假装不认识。 两个人各自在水里游着，三圈很快结束。 “接下来还需要我怎么配合？”田佳欣问。 游泳真是个让人放松的运动，她的语速也缓和了下来。 陆书然觉得提要求需要一步一步来，他想了一个说辞。 “接下来请田教练在旁边看着我游，请帮我看看我的姿势有没有问题。” “好。”田佳欣很专业，一口答应。 陆书然扎进了水里。他各种运动都会涉猎，然后挑出一些方便操作的经常保持，自从学会了游泳他也喜欢上了这一项运动，只要条件允许，他平均每周都要游一次，十分熟练，各种泳姿都会，不过现在他不能表现得太好，因为他的说辞，他总得留下一点破绽好让他的教练给他提点，下次好再用这个理由。 “怎么样，田教练，有何指教？”陆书然觉得已经是自己平时一半的实力，留了些进步的空间，便游到池边，问田佳欣的看法。 “挺好的，没什么可挑的，你很熟练。”田佳欣说。 她真的有认真看着自己吗？自己明明只用了蛙泳姿势，游得还特别慢，难道看起来不应该是水平一般吗？陆书然忍不住怀疑，继续问：“能具体评价吗？”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帆风顺。”田佳欣说。 陆书然笑了，这才是他一小半的实力，就能得到夸奖，如果她见识了自己全部的实力，肯定会惊讶尖叫吧。 不过也许这是她的鼓励式教学，她说她平时只教女生和儿童，这类人群确实更适合用鼓励的方式。 不管怎样，面对夸赞，陆书然礼貌地接受。 “谢谢田教练的评价，听上去应该是夸奖，谢谢您的鼓励。” “不客气。”田佳欣说。 陆书然觉得可以换一种借口了，直白地叫人家盯着自己看，确实怎么听怎么奇怪。 “田教练，我希望每次课都能听到教练给我的评价。” “可以。”田佳欣很爽快地答应。 她平时上课的时候应该经常夸赞学员吧。看起来挺负责的，那她应该不会拒绝更进一步的要求。 “还有就是，我希望田教练在我上课的时候，视线不要从我身上移开，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要求。”陆书然尽量使语气温和，语速平缓，好让这句话听着舒服，不让人反感。 “可以。”田佳欣又爽快地答应了。 这么顺利就答应了，陆书然心里松了一口气，两个人的交流这么顺畅，他觉得人也舒畅起来。再去游一会儿吧。 “那我继续游，请继续看着我。” 陆书然在水里可没分心，他不确定田佳欣有没有真的一直在看他，游了一会儿他决定上岸，是时候换个角度展示展示。他在泳池边走来走去，可他没有感觉有目光在跟着他，他转头看向田佳欣，她坐在泳池边上发呆，一只手搓了搓另一只手臂。 她冷？ 陆书然走向田佳欣，说：“田教练，你现在没在看我哦。” “你现在没在游，还看什么？”她说，还一副疑问的表情。 陆书然觉得他这个时候不能妥协，于是脸皮一厚，说：“说好的上课期间，我想现在还没到时间吧。” 田佳欣想到了这一点，她点了点头，继续盯着他看。 陆书然觉得那眼光真大胆，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直直地盯着看，从上看到下，饶是他自己主动要求，也有些架不住被女孩的眼光如此扫视。而且她那个表情怎么有些不一样，是自己哪里长了疤还是淤青了吗？ “田教练，您的表情让我感觉您有话要说。”陆书然忍不住问。 田佳欣又换了个表情，对着他笑，说：“陆先生不会以为我在骂你变态吧，当然没有，怎么可能，人家可是个斯文的女孩子。” 陆书然觉得这话怪怪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这话他是知道的。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难道让她在不游泳的时候也盯着自己看，让她不舒服了？ 陆书然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免得给两人造成更深的误会。 “心里的话当然无可厚非，田小姐在心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过如果我的要求让您觉得不适，觉得我有变态的嫌疑，我很抱歉，我想我必须向田小姐解释。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刚才一开始，田小姐的目光让我感到了一些紧张，而我的职业让我必须克服紧张，所以我希望田小姐可以帮助我解决掉这个问题。”陆书然非常诚恳地解释着。 “我没关系，不管是什么理由，也不论您的职业，反正就是看着你嘛，对我来说非常简单，如果真能帮您治病，哦不，克服困难，那我也算积了德。”田佳欣说。 “谢谢田小姐的理解。” “应该的。” 有一段时间没值夜班，身体还没有完全调整好，陆书然想趁着还有时间，再游一会儿，游累了好回家睡觉。又自己去游了十来圈，差不多快到时间了才停下。 “还想继续游也可以，不用管时间，不过我不能再继续看着您。”田佳欣说。 陆书然是真累了，夜班太熬人。 “我差不多够了，值夜班会更容易疲倦。田教练有事就去忙吧。” “嗯，那下次再约。”田佳欣说。 陆书然这一个月都是值夜班，其它时间他根本没空，他叫住田佳欣：“田教练，我希望每天都能排这个时间段，这个月工作日刚好排完我的二十节课。可以吗？” 田佳欣想了想，说：“可以。您的意思是这个月每天都来吗？” “是的，工作日每天都来。”陆书然回答。 “好，那您来就是。” 第6章猜测 第6章 田佳欣的猜测 有毛病的人太多了，多到好像人没有一点毛病都不像个正常人。 自己不也有毛病嘛。 田佳欣觉得自己虽然厌恶那个人装模作样，可想到他“有毛病”，又产生了些同病相怜的谅解。 既然已经作了长期安排，就不用每天都联系约时间，想到昨天他去得那么早，田佳欣今天特意也来得早了些。 今天那个人却没有很早就来，甚至还晚了几分钟。 “抱歉，今天有事耽搁了。”陆先生礼貌地解释着。 “没关系。”田佳欣不以为意，反正他就是自己在那里游，多看他几眼少看他几眼也没差别。 “今天还需要我一起游吗？”田佳欣问。 “先不用。我自己游一会儿，教练记得帮我点评。”他露出微笑。 “好。”田佳欣只当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被人看。算了，对一个“有毛病”又有礼貌的人应该多一分同情心。 刚开始田佳欣还能认真地看，就当是在盯着学员，仔细观察他的动作，可是看得久了又实在没什么意思，因为他一游就是好一会儿，重复着来回。这和看游泳比赛又不同，没有那种紧张的、焦灼的、期待的兴奋。田佳欣觉得看一个人悠闲地游啊游，和看足球比赛一直跑啊跑的，一样无聊。还得给出评价，她真想如实评价——无聊、枯燥、犯困。 不过为了对得起她收的费用，她会坚持在工作岗位上的。 游了二十分钟，陆先生终于“上岸”。他走到休息区拿了毛巾擦脸，又走到躺椅处坐了下来，好像在放松，可没坐多久又起身，坐到桌子旁喝水。 田佳欣也出于工作任务的关系，目光跟着他走了几圈。要不是他主动要求，她这种紧盯着一个只穿泳裤的男人看的眼神，才是真的像变态吧。 “田教练今天的评语是什么？”他走到了田佳欣旁边，问。 “如鱼得水，鱼贯而行，鱼水相投。”田佳欣早有准备，在手机上查带“鱼”字的成语，挑了几个能用得上的。 他又露出爽朗的笑，说：“田小姐真是出口成章。” “呵呵。”田佳欣干笑了一声。 “田教练，不如您再帮我点评一下身材。”他语气平静的说。 “点评身材？”田佳欣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我最近有在健身，您就当是我的健身教练，看看我还有什么要改进的。” “可我不是健身教练，隔行如隔山您知道的吧。” “您可以以平常人的眼光来点评。”陆先生语气平淡，好像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意思。 “你要不嫌我毒舌，我没问题。”送上门来主动要求她吐槽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八成是觉得自己身材太好吧，男人为什么总有迷之自信。 “那请开始吧。”他站定好，摆出一副任人观赏的姿势。 “这也是你克服紧张的方法吗？找人观看你的身体。”田佳欣问。 “算是吧。”陆先生仍然用稀松平常的语气。 田佳欣真就仔细观察起来，现在两人距离较近，身体好像也被放大，细节非常清晰。 “肩膀太窄，手臂不够粗，胸肌不够大块，腹肌还算可以，腿细了点。”田佳欣心里想着肌肉猛男的形象，再将眼前人作对比，得出了以上评价。 “谢谢田教练的指点。那我要继续努力了。”他露出一副谦虚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被打击到自尊心。 “不客气。”田佳欣随意地回了句。 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上夜班，还讲究身材，还得克服紧张，不怕被人看身体…… 田佳欣对他的职业没有兴趣，反正他们之间只是短暂的接触，说白了，他们之间是买卖关系。不过人多少是有些好奇心的，她对这个“有毛病”的人产生出了一点好奇，可能是“同是天涯有病人”的惺惺相惜，她有点想知道他为什么有那样的奇怪“毛病”。 不过她越发觉得他干的工作可能不太…… 仔细想想，这人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身材却维持得不错，谈吐上感觉脾气也好，比她这个服务行业的人还要有耐心，这不是“小白脸”的标准配置嘛，再者还上什么夜班，花钱也大手大脚……最关键的是，他的工作需要克服被人看身体的紧张，什么职业要被看身体…… “小白脸”+身体+夜班…… 田佳欣不淡定了。 虽然职业无贵贱，他要是能靠脸吃饭，也是老天爷赏脸加上他自己的选择，不过她怕这人有什么暗病，那这泳池不就遭殃了。 不行，她觉得自己必须弄清楚！ “嗯……陆先生，您的工作经常上夜班吗？”直接问人家是不是做皮肉生意，田佳欣问不出口，她打算步步为营，慢慢套话。 “是的。” “您干这行多久了?”田佳欣觉得他看起来还算年轻，一般这行也只要鲜肉吧。 “算上实习，一年多。” 什么？这一行还需要实习的吗？还挺有要求，看来服务的对象应该是富婆之类的要求高的客户吧。田佳欣觉得自己的见识还是少了，对这一行果然不够了解。 “你……您的客户多不多的？方不方便透露？”田佳欣想判定“干净”程度。 “客户？还挺多的。不过我们一般不叫‘客户’” 客户很多？！脏死了！田佳欣在心里嫌弃。不叫“客户”？也是，真正有钱人的世界，玩得多花多脏，她难以想象。 “您……有没有经常去医院检查身体？”田佳欣被“客户很多”弄得很慌，慌不择路地问了出来。 “我经常去医院。” 田佳欣从慌张变成了惊恐，表情管理也快破功。 “我的健康状况良好。”他补充了一句。 干这行能站直了就已经是健康状况良好了吧。田佳欣很无语，她又觉得自己懂得有点太多了。 “不管怎样，年轻人还是要爱惜身体。”田佳欣最后憋出一句，她已经忍不住想去医院检查了。“有的工作干不了一辈子。”她几乎已经下了判定。 “哈哈……”陆先生发出大笑声，和他之前故意摆出的礼貌的笑脸不一样。 田佳欣在心里判定了他是做那种工作，对他多了些厌恶，又见他莫名其妙地大笑，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当猴在耍。 所以平时受了富婆的气，跑来这里找一个小小的游泳教练来耍着玩？还假装得那么单纯无害。 “你笑什么？”田佳欣不客气地朝人翻了个白眼，都干那种工作了，想必也不怕遭人白眼。 “抱歉，田小姐，我并不是笑你。只是我感觉刚才我们的对话好像有一些信息差。” “什么信息差？”田佳欣耐着性子问。 “田小姐是不是对我有一些误会？觉得我奇怪？” 对没错，你很奇怪，而且很脏。田佳欣心里嫌弃着。 “没错。”田佳欣面上平淡地回答。 “田小姐，人与人之间的误会可以用最快最简洁的方式澄清，那就是直接说出来。田小姐大可直接说出您的看法，这样我也能有解释的机会。” 笑话，要不是你干的活见不得人，我能问不出口嘛。田佳欣心想。 不过他怎么知道她误会他了？ 看来他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知道有些事情掩饰不了。 那不如让他自己亲口承认吧。 “因为是个人隐私，所以我没直接问。那请问您的工作是什么？”田佳欣也不啰嗦，反正这个人装得脾气好，看着脸皮厚。 “我是医生，在T镇中心医院工作。”陆先生说。 哐当—— 田佳欣听到了脑子里一声响。她觉得自己真得去一趟医院了，检查心脏，也检查脑子。 她感觉自己原本在奋力奔跑，就快跑到终点，可突然有人说她跑错了方向。 好蠢好丢脸！ “呃……哦……陆医生。”田佳欣好歹也是被人叫过“姐”的人，面子工程她还是可以拿捏的。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摆出一张十分尊敬的表情，唤了一声眼前的人。 “田小姐原本的猜测是什么？”陆医生一脸春风和煦的样子。 “没有啊，我没猜。”田佳欣大大咧咧地说。只要自己不说出来，谁也不会知道。 好在这位陆医生只是笑了笑，没再追问。 “我休息好了，想再游一会儿，田教练请继续看着我。” 得知这个人是有正经工作的，并且是体面的医生，田佳欣觉得泳池的水都变干净了，加上盯着一个慢慢游泳的人确实无聊，她干脆在心里把他重新评价了一遍。 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倒是当医生的料，这样的外形会让病人觉得安心吧。 说话礼貌又耐心，能控制住脾气，就算是装的，也能让病人的焦急之心得到缓解。 身材样貌……这些对患者来说倒是没什么用，不过应该可以提高护士们的工作积极性，她们心情好了，也能对病患们更耐心更温和，对病人来说也算间接的好处。 不过那个克服“被看紧张症”是个什么鬼？ 鉴于他是一名医生，田佳欣觉得自己得给人家多一些尊重。 她承认她是俗人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就是会决定被他人对待的态度。 同样的一副躯壳，换了个职业，好像就有了高低贵贱。 何况是多么稀缺的体面职业，谁不想认识医生朋友，谁不想亲戚里有人在医院工作，田佳欣也不得不承认，她不仅俗而且世故，不过也没必要掩饰，反正大家都一样，。 她决定和他搞好关系，绝对不能再用之前的态度对待他，得客气些，尊重些，交不上朋友也没关系，混个脸熟也不错。不管他是什么科，除了男科，总能用得着。 不过最好是都用不着，最好是永远不要在医院里当他的“客户”。 第7章承认 第7章 陆书然的解释 值夜班就是会有些困倦，倒是没有太多事情，陆书然这两天也和同值夜班的护士熟悉了一些，已经能对得上脸、名字、声音。 “陆医生，下班啦？”李芳月护士客气地与陆书然打了声招呼。 “嗯，是的，李护士。正要下班。”陆书然礼貌地回应着。 “陆医生，我也正要下班，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陆医生对这附近应该还不太熟吧。”李芳月微笑着说。 “谢谢，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吃早餐，还有一些别的事要做。”陆书然礼貌地笑了笑，婉言拒绝了李芳月的邀请。 “好吧，陆医生，那等下次有机会吧。”李芳月并不介意被拒绝，仍然礼貌而好脾气地说。 “那我先走了，再见。”陆书然淡淡地点了点头，就要离开。 “好，再见。”李芳月虽然邀请失败，但她并不失望，能和陆医生说几句话，看到他对自己笑，她觉得也不亏，其它护士都还不敢主动找陆医生闲聊呢。 陆书然下班之后想直奔游泳馆，临时又被叫回医院，一来一回耽搁了半小时。 陆书然赶到时，田佳欣已经在泳池边等待，他礼貌地解释：“抱歉，今天有事耽搁了。” “没关系。今天还需要我一起游吗？”田佳欣没有多话，上来就直接进入课程，一分钟都不多耽误。 陆书然昨天看见田佳欣坐在泳池边搓手臂，估计是身上湿了后又静坐着，身上凉，他昨天也是胡乱提的，什么一起游一会儿，都是临时起意，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再不能天天这样玩。 “先不用。我自己游一会儿，教练记得帮我点评。”陆书然露出“好学生”一般的微笑。 “好。”田佳欣答。 陆书然自己热好身，又专心致志地游了一会儿，疲倦酸麻的肢体得到了舒展，他的心情也得到了放松，他觉得田佳欣应该会遵守约定在一旁看着他，他今天仍然游得很慢，一个人不可能突然进步很多，假装也要装得像些。 游了二十分钟，陆书然打算中场休息一会儿，他拿毛巾擦了擦脸，躺着放松，可躺了一会儿竟然有点犯困，他赶紧又坐起来，打起精神。 看来二十出头和二十结尾的身体素质不是一个级别，陆书然想到自己刚上大学时熬两三个夜都不成问题，昨天白天少睡了几小时而已，竟然撑不住一个夜班。 他喝了杯凉水打算给自己提提神。 陆书然眼神一瞥，发现田佳欣果真负责地看着自己。他走到了田佳欣旁边，问：“田教练今天的评语是什么？”。 田佳欣似乎早有准备，脱口而出：“如鱼得水，鱼贯而行，鱼水相投。” 陆书然笑起来，还真是精心准备的评语，竟然都能连成系列，他很满意。 “田小姐真是出口成章。” 田佳欣客气地笑了笑。 陆书然觉得田佳欣每天见多了各种身材，自己也锻炼，想必在健身方面有一定的见解，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身材，他假装讨教似地问：“田教练，不如您再帮我点评一下身材。” “点评身材？”田佳欣问。 “没错，我最近有在健身，您就当是我的健身教练，看看我还有什么要改进的。”陆书然扯了个自认为很合理的理由。 “可我不是健身教练，隔行如隔山您知道的吧。”田佳欣说。 陆书然当然不在乎什么专业点评，他其实只是想知道田佳欣的喜好。 “您可以以平常人的眼光来点评。” “你要不嫌我毒舌，我没问题。”田佳欣说。 陆书然站定，摆出自认为合适的姿势，他刚刚才运动过，现在肌肉正紧绷着，应该还算拿得出手吧。 “那请开始吧。” “这也是你克服紧张的方法吗？找人观看你的身体。”田佳欣问。 这句话提醒了陆书然，自己还编了一个这样的理由，那正好一并用上吧。 “算是吧。” 田佳欣看了一会儿，说：“肩膀太窄，手臂不够粗，胸肌不够大块，腹肌还算可以，腿细了点。” 陆书然心想，自己已经是同龄人里健身痕迹明显的那一类，这还不够她满意？看来她喜欢的是肌肉猛男型，那种效果别说对于自己来说有点难，对于一般男人都是大难。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自己再好好练练也是有进步空间。 “谢谢田教练的指点。那我要继续努力了。” “不客气。”田佳欣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田佳欣突然起了个话题。 “嗯……陆先生，您的工作经常上夜班吗？” 陆书然心道她这是突然对自己有了兴趣吗？ “是的。” 田佳欣又进一步问：“您干这行多久了?” “算上实习，一年多。”陆书然照实回答，他这行本来上岗就晚。 田佳欣继续打听：“你……您的客户多不多的？方不方便透露？” 听到“客户”一词，陆书然觉得不太对劲，有管病人叫客户的吗？ “客户？还挺多的。不过我们一般不叫‘客户’” “您……有没有经常去医院检查身体？”田佳欣的问题很跳脱。 嗯？不对，她应该猜错了什么。 “我经常去医院。”陆书然在医院上班，可不就经常去嘛。他故意不说清楚，就想看看田佳欣到底猜了什么。 “我的健康状况良好。”陆书然斟酌着补充道。可不能让她以为自己是身体不好常去看病。 “不管怎样，年轻人还是要爱惜身体。”田佳欣没头没尾地说，“有的工作干不了一辈子。” “哈哈……”陆书然忍不住了，他笑出声，不管她猜的是什么，反正她猜错了，她可能还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猜得对吧。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场面让陆书然觉得有趣。 “你笑什么？”田佳欣变了脸色，看起来不高兴。 陆书然注意到自己笑得有点大声，让田佳欣没面子了吧，他赶紧找补：“抱歉，田小姐，我并不是笑你。只是我感觉刚才我们的对话好像有一些信息差。” “什么信息差？”田佳欣问。 “田小姐是不是对我有一些误会？觉得我奇怪？”陆书然开门见山地问。 “没错。”田佳欣毫不掩饰。 还是这么直率，陆书然想，有话直说多好，非要瞎猜。 “田小姐，人与人之间的误会可以用最快最简洁的方式澄清，那就是直接说出来。田小姐大可直接说出您的看法，这样我也能有解释的机会。” “因为是个人隐私，所以我没直接问。那请问您的工作是什么？”田佳欣问。 她果然对自己好奇。陆书然心想。 “我是医生，在T镇中心医院工作。” “呃……哦……陆医生。”田佳欣似乎有些意外，可她很快接受了。 陆书然有些好奇田佳欣的猜测，在她眼里自己像什么。他问：“田小姐原本的猜测是什么？” “没有啊，我没猜。”田佳欣说。 陆书然可不怎么信，不过她既然不想说，那他也不好追问，总之都是误解，是什么都不重要了。现在她又多了解了自己一些，陆书然心情更畅快了。他笑着对田佳欣说：“我休息好了，想再游一会儿，田教练请继续看着我。” 再游一会儿，今天一定好好休息，明天可不能游这么慢了，简直一边游一边瞌睡。陆书然心想。 第8章田佳欣的防备 第8章 田佳欣的防备 之后两人的相处就变得和谐了很多，休息的间隙两人会聊聊天，话题越来越多，关系渐渐变得熟稔起来。 田佳欣平时很少主动和男人说话，非得说的时候，她往往大大咧咧的，不会和他们客气，什么委婉、娇羞、矜持、撒娇、示弱、诱惑之类的“手段”她全都不屑一顾，她又不想找对象。当然，除非对方是客户、是像陆书然一样人傻钱多的大爷。 这段时间田佳欣看出陆书然的“谦逊有礼”的这张社交面具戴得很牢，几乎没有破绽，她差点快要认为他不是装得有涵养，而是真的有涵养。 不过男人嘛，最会装，在A面前一个样，在C面前又是另一个样，行云流水的切换，无缝衔接的丝滑，对于他们来说好像是一种天生的能力。 变色龙一般的捕手，在这种生物面前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陆医生，你的被看紧张症缓解了吗？我怎么觉得你并不紧张。”田佳欣问，两人变得熟悉，“您”也不知觉中变成了“你”。 “嗯，有所缓解。”陆书然悠悠地说。他倒没怎么变，仍和一开始那样，说话慢条斯理，语气温文尔雅。 “陆医生，你可别欺负我没文化，真有这种症吗？”田佳欣说。她觉得非常可疑，这人从头到尾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样子，心理素质这么好吗？真的能做到心里锣鼓喧天，外表风平浪静？ “医学上并没有这种症，但我确实有这种状。”陆书然严谨地说。 “行吧，你是医生你说了算。”田佳欣不打算和他辩论，万一自己忍不住说话又不耐烦了，破坏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友好氛围，那就不合算了。 “这只是我给自己下的结论，和我的专业无关。”陆书然说。 “嗯，我懂。”田佳欣答。还怕别人觉得他是庸医。 “不过，你怎么想到的治疗方法？花钱请人看着你，像你这样的，在医院不是会有大把的护士想盯着你看吗？”田佳欣半开玩笑地说。 陆书然嘴角抹起笑意，很快又被他藏起来。 “我不希望在工作的时候给护士们带来困扰，她们是专业的医护人员，平时都认真负责地做自己的工作。” 哟，还装得挺正经，玩笑都开不得，田佳欣心想。自己的玩笑遭受了严正批评，她有点尴尬。真难伺候，要知道她平时根本懒得和男人说话。要不是图他是个医生…… 田佳欣决定不尬聊了，反正她现在又没有病，不需要找医生。她还不伺候了。 陆书然没察觉出这一点，他那样说只是为了表明他没有让护士们给他“治疗”，邀请她们盯着他看。可是田佳欣好像不高兴。 难道她……吃醋了？ 现在已经上过七八次课，陆书然觉得两人应该算是熟人，他甚至觉得他们之间比十几年没联系的老同学更熟一些，那些老同学的记忆还停在“陆之垚”时期，而田佳欣是和只着泳裤的“陆书然”直接面对面。 田佳欣应该是目前来说最熟悉他的身体的人。 熟悉一个人，先从熟悉那个人的身体开始，这种交流过程还真是挺特别的。 不过他和田佳欣之间，就是有这样的特别“缘分”。 她到底是不是吃醋了？陆书然很费解。 这里不得不提到咱们这位陆医生，一直以来把有限的空余时间都放在运动健身打造完美身材上，如今二十有八，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想法，会认为田佳欣是吃醋了。 细想起来，两人虽然常在休息间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可从来没有互相打听私人状况。他“无意”间和前台小妹闲聊，知道游泳馆里全是没成家的年轻人，田佳欣自然也一样。田佳欣没有问过他个人问题，连前台小妹对他也没什么兴趣，从来只是很礼貌地打招呼问候，并不主动和他展开其它话题，不像他在其它地方，总是被问有没有女朋友。 人都是视觉动物，他矮小的那会儿哪里有人多看他一眼，就算多看一眼他也只会觉得对方心里在想“你怎么不发育”。 可他现在这副身材，要身高有身高，要肌肉有肌肉，尤其到了夏天，出门一趟他能感受到无数目光朝他射来。 他的感情状况也已经被医院各类工作人员问了个遍。他通通回答有女朋友。 可他这份虚荣心在游泳馆遭到了挫折。 越得不到就越想要。他挺期待前台小妹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然后转诉给田佳欣。 但最好是田佳欣主动问自己，他会对她如实承认的。 为什么不主动说？因为有些优点要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才是优点。 而田佳欣的个人问题…… 陆书然又很苦恼。为什么自己要在意这些呢？难道是期望两个人都没有男女朋友，就能更进一步来往？ 他明明是来解决自己的困扰，怎么又给自己添了新困扰。他不打算让自己陷在猜测里，有话直说是最有效的沟通方式。 “田小姐，您平时工作到那么晚，还有时间去逛街或是娱乐吗？”陆书然开了个新话题。太直接了也不好，还是先旁敲侧击。 好一会儿没说话，开口却打听她的行程，田佳欣警惕起来。 别是想约我！ “确实没时间，下班后只想回家睡觉。”田佳欣答。 下班后不约会。陆书然提取到隐藏信息。 “休息日呢？每天泡在水里，到了休息日总会想去晒晒太阳吧。”陆书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完全没有任何毛病，还非常有技巧。 还紧追不放了，休息日也不约！ “我不爱晒太阳，怕晒黑。休息日只有每个月的那几天，您是医生，应该懂的吧，那几天我只想在家多喝热水。”田佳欣没留一点余地。 休息日也没有约会……陆书然得出结论。 “田小姐工作之余有什么爱好吗？也许可以分享一下。”陆书然微笑着说，这种表示友好的问题应该很正常吧。 男人莫名其妙问东问西=此人图谋不轨，田佳欣心里下了结论。不过她仍然耐着性子给了个答案：“没有什么爱好，只喜欢睡觉。”她都这么说了，是个正常人都应该知道是关门的意思，知道要适可而止了吧。 “我也喜欢睡觉。”陆书然脑子抽筋，回了这么一句。 果然，空气都尴尬了。 田佳欣的有色眼镜又戴上了，她觉得这个陆医生果然假正经，什么“也喜欢睡觉”，下一句是不是要说“有空一起睡”！ 他只要敢说出口，她就敢踢他下水！ 哦不，在馆里不行…… 她就敢骂他变态骂出声！ 呃这也不能在馆里实施…… 气死了，谁让他是VIP客户，惹不得！ 打工人的悲哀！ 陆书然也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些欠妥当，不应该说得这么笼统。喜欢睡觉？说得好像自己精力很差的样子，男人又不能说自己睡美容觉。好在他反应够快，又补充道：“睡觉是一种很好的养生方式，睡眠质量好，人也会更健康，就能少去医院。” 呵呵呵呵，田佳欣在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论编瞎话的能力，男人果然技艺高超。 陆书然也下了最后总结，她天天不约会，休息就是睡觉，她没有男朋友。接下来要不着痕迹地让她知道自己也没有女朋友。 “陆医生说得是。”田佳欣不忘记好言附和“VIP”。 第9章陆书然的信号 第9章 陆书然的信号 日子很快过去了大半个月，所剩的课程也越来越少，田佳欣和陆书然仍然相处得很好，非常和谐。 当然，这在田佳欣眼里只是表象，她只拿他当VIP客人，VIP说什么她都耐心附和，不争不吵不反驳，也完全做到了表情管理，基本不再出现刚开始那样的不耐烦的语气， 陆书然则觉得两人越来越融洽，也越来越可以畅所欲言。他觉得两个人已经可以当朋友，不用只在游泳馆以甲方乙方的关系相处，当然他不是为了省钱，他已经决定要办一张年卡，之后就算不能一对一与田佳欣交流，只要他出现在这，总能有机会和她多接触。 他还没有传递出他单身的信息。 陆书然游了十来分钟就停下了，他现在速度快了很多，时长上就短了些，多休息几次，正好能在间隙多和田佳欣聊天。 田佳欣也渐渐地看出来了，他其实很会游，各种姿势都掌握得不错，根本不用她来指点，也不是她那点乱抓来的成语可以概括，不过客户有需求，她一个打工人只管满足客户，哪能有怨言。 “田小姐，田佳欣小姐，我以后能叫你佳欣吗？”陆书然露出温和的笑容，仿佛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田佳欣的好朋友。他觉得两个人已经熟悉了很多，再“小姐”、“先生”、“教练”、“医生”地叫，对两个人建立更深的情谊非常有阻碍。 田佳欣：又作什么妖！莫名其妙说要改称呼，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VIP的要求还能怎么样呢，只是个名字。爱叫就叫吧。 “可以啊。”田佳欣回答道，她还顺带抿了抿嘴，就当是笑过了。 “佳欣。”陆书然特意唤了一声，笑容阳光，亲切无害，他自己这么觉得的。“我叫陆书然。没想到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才自我介绍。” 田佳欣确实才知道陆书然的名字，她根本没关心过他的全名，虽然她心里抱着一点巴结医生的想法，可也没有真的对他特别讨好，不过现在她知道了，她也礼貌地回了一声：“陆书然。” 让她叫他“书然”，她可叫不出口。 陆书然倒是没介意。VIP没有强制要求她唤他“书然”。 如果VIP有这个要求，她不想答应也得答应吧。 “佳欣原本有姓‘陆’的朋友吗？”陆书然有目的地问。 又来瞎打听。田佳欣警铃大作。 “没有。”她如实回答。 陆书然不放弃，难道她一点也记不起自己了吗？甚至连名字都从记忆里消失。 “有姓陆的同学吗？” 有完没完，还刨根问底了！田佳欣心里一百个不爽。 “没有。”她简洁地回答。有也不告诉你。 陆书然心中一沉，她果然已经把自己忘记得一干二净。 他有些郁闷，感觉心里有一股气憋着难受。 田佳欣见他没说话，以为他是打听够了，又见他扎进水里去了，也就停止了心里的谩骂。 再问东问西她可就不耐烦了。 撸铁的人是那么容易被压垮的吗？ 反正陆书然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击的人。游了一会儿，消耗了一些体力，他的思绪反而恢复了状态。 她不记得他正好，那时候的形象绝对不是值得骄傲的样子，她忘记了更好。 再次从水里出来的陆书然，又恢复了往日春风和煦的样子，一脸的阳光微笑。 “佳欣，你的名字很好记，‘家和万事兴’。” “字都不一样。”田佳欣无语，这是个小学生吗？还玩谐音梗。 不过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样记得牢。多少人渴望家庭和睦，万事如意，兴旺发达，你的名字处处透着好寓意。”陆书然笑着说。 田佳欣觉得，如果他不是一个伪装得很好的人，那个模样看着确实像个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的阳光暖男。 “名字都是爹妈的爱。”田佳欣回道。想让她回夸他的名字吗？她才懒得玩这种互动。 陆书然想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的第一个名字“陆之垚”，语文老师念起来是没有压力的，可其它老师就不一样了，他没有故意瞧不起其它老师的意思，不过是在多次听到有老师叫“陆之——”后得出的感想。也不知道父母当初取这个名字时心里对他有多少爱。后来父母离婚，母亲气愤到让他改名字，不仅母亲想重生，也想让儿子重生。“书然”这个名字是母亲找大师算的，大师说这个名字不管对母亲还是对他本人都是最旺的，陆书然那时还是个吃家里软饭的少年，对旺不旺的并没有体会，只知道五千块钱的费用肯定让大师小旺了一把。 “嗯，都是美好的祝愿。”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的陆医生笑眯眯地说。 “说起来，父母对子女总是又期待又心疼，既怕孩子一事无成，又怕孩子吃苦受累。”陆书然继续延伸着话题。 煽情？苦肉计？感情牌？田佳欣脑海里冒出了这些词。陆医生平时没有人可以聊天吗？怎么感觉总喜欢和她聊呢？就不能在水里多游一游，她也好趁机放空。 “是吧。人之常情嘛。”田佳欣附和着。 “我母亲就是这样，既鞭策我努力，又希望我快乐。”陆书然娓娓道来，“但她不会强迫我听她的话，也不催我找对象。”前面都是铺垫，重点是最后一句。 田佳欣决定说点人话，毕竟人家把母亲都搬出来了。 “做母亲的都盼着孩子好。” 是没有听清楚吗？陆书然打算再重申一遍重点信息。 “对，我母亲知道我不着急找对象，所以也不催我。” 田佳欣心里又翻白眼了，听到啦听到啦，不就是想说你们当医生的抢手嘛，不着急找，是等着挑呗，看那一脸的骄傲和自负，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黄金单身汉啊。 “医生反正不愁嫁。”田佳欣挤出一句。 所以她是明白了吗？陆书然心里没底。不过再强调的话就太明显了，过犹不及，点到为止吧。 也不能光顾着聊天，陆书然再次扎进了水里，这次他游了好一会儿，出来时已经快到点了。 田佳欣以还有课的理由，到点就走了。陆书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叫了某个钟点陪聊服务，多聊一分钟要多收费的那种。 第10章两个人的客套 第10章 两个人的客套 今天是最后一节课，田佳欣又放松又遗憾，放松的是她终于不用面对VIP的男学员，遗憾的是这么轻松又双倍收入的课估计以后难有了。 秉持着职业操守，田佳欣特意问候了陆书然关于学习成效的事项，当然，鉴于陆书然的特殊情况，“学习成效”应该改成“治疗效果”。 “陆医生，您的‘被看紧张症’治好了吗？讲实话我是完全看不出来，只能由您自己评估了。” 陆书然觉得这个从头用到尾的说辞，还挺有用，似乎还能再用用，于是他说：“有效果，但我不确定换了环境之后还会不会出现症状” “什么意思？这还分地点发作的吗？”田佳欣下意识就要觉得这是鬼扯，不过医学上的事情她不好评价，毕竟科学方面的事，她是外行得不能再外行了。 “不好说，人体对外界刺激所发生的反应，会根据各种因素的组合，呈现出不一样的状。”陆书然编了一套模糊的说法，他不是处心积虑地拿这个理由来骗人，根本没有事先准备完整的理论依据，只能临时编。 “呵呵。”田佳欣干笑了两声，老天爷听懂了吗？反正她听不懂，“不管怎样，课程进入尾声。您应该不会续课了吧。” “我想办一张年卡。这样在时间上更方便自己控制。” “您不用办了，直接送您一张。”田佳欣良心发现，觉得收人家双倍课时费确实有些不合理，而且他是个普通医生，不是什么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 “是佳欣送我的？还是游泳馆的福利活动？”陆书然微笑着问。 “算我送的。”田佳欣也弯着嘴角，假装是在笑， 她其实刚说完上一句就很想撤回，可大话已经说出口。 “好啊。”陆书然笑容更深，简直是意外之喜，这是不是代表两个人可以近一步来往，礼尚往来，顺水推舟。 田佳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这人还真是一点也不客套，都不知道推辞几下吗？收礼收得这么积极，懂不懂人情世故！ 陆书然那边喜滋滋，喜不自胜，一整个笑得合不拢嘴。田佳欣这边悔不当初，嫌自己有多余的良心。 陆书然的喜悦直接体现在动作上，他在水里一阵花式翻腾，弄出不小的动静，好在此时泳池里人不多，有空间让他折腾。 田佳欣忍俊不禁，最后一次课了，她决定当个人，不再挑他刺，换回平常心看着这个人，那在水里翻腾的样子，还真有点像个得到礼物后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孩子。她又回想了这一个月以来的早晨，每次的这一个小时是她最轻松的时候，坐着不动就能赚钱的感觉谁能不爱，但除去钱的方面，看着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厌烦，甚至还有点庆幸，毕竟嘛他长得还不错，总是笑脸盈盈，身材也挺值得观赏，作为聊天的对象也不让人反感，比那些“出口成脏”、“满嘴跑火车”的臭男人强了百倍…… 打住！田佳欣适时拉住了自己，这是要临别感言吗？ 不管怎么样，两个人的甲乙方关系到今天为止，以后仍是各过各的，生活也不会有交集了，她不得病的话。 陆书然却很兴奋，两个人关系能更近一步的话，是不是以后可以穿着衣服来往了。 在水里翻腾了好一会儿的陆书然钻出水面上了岸，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他心情十分愉快，他觉得这种愉快的心情超越了他在塑造外形上获得的成就感，无关紧要的人投来的注视算什么呢，都是虚荣而已。 “佳欣，为了感谢你送我礼物，我也得回礼，给我个建议吧。”陆书然春风满面，笑容灿烂，他觉得自己和田佳欣已经是好朋友了。 说好了这次不嫌他，田佳欣便也回了个礼貌的微笑，说：“不用了，陆医生，我又不是为了找你要礼物才送你会员卡。”羊毛出在你自己身上你不知道吗？ “那好吧，不过请佳欣吃饭是必不可少的，人人都要吃饭。”陆书然继续挥洒着他的笑容。 这……就放弃了？不应该再客套客套，自己好再推辞推辞，这样来个三五回合吗？什么人啊会不会社交，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哪里像成年人，根本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孩。 “我和陆医生的时间应该配套不上。”田佳欣这样拒绝着。孤男寡女一起吃饭，会只是单纯吃饭吗？ “下个月我上白天的班，就能配套上。”陆书然笑着说。 田佳欣懒得再找理由，后面的借口后面再编，反正现在又吃不上，她客气地说：“那之后再看吧。” 陆书然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脸上的阳光更灿烂、更热情，田佳欣看了一眼觉得刺眼，只想赶紧转头避开，不过这段时间形成了惯性，她的工作要求是视线不能离开他，她只好把目光下移，放在他的身上。不看还好，这一看比看脸还刺眼，天天看到麻木的身材今天好像变了样，那个肩膀、那个胸肌、那个人鱼线……他身上好像长了不干净的东西，要么就是长了刺，不然她怎么觉得犯了心悸。 她只好再往下看……好歹有布料遮着……不过她为什么要盯着男人的“那里”看…… 再往下，看腿好了，腿还挺长…… 陆书然见田佳欣盯着他的脚看，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穿错了鞋，这种幼儿园犯的错按理他不可能再犯，不过她第一次盯着他的脚看这么久，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佳欣，我们医院有中医推拿科，有足部的项目，有需要的话可以去体验。”陆书然“贴心”地建议着。女孩子多按脚多泡脚有好处，尤其她这样天天泡在水里的。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田佳欣疑惑地问。是接了医院的宣传任务吗？ “我有时候健身完浑身酸，会去按摩和推拿，对放松很有效果。” 莫名其妙让人没事上医院，田佳欣觉得自己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今天说好了不嫌他，就不计较了，她随口回了句“哦”。 课程结束了，田佳欣和陆书然坐在接待室交谈，课程结束后需要填写满意度调查表，算是对游泳馆和教练本人的评价。陆书然自然全都给了最好评，他觉得没什么可挑剔的。 “原本学员们学成结课后可以领一份鼓励式的小礼物，陆医生这算是康复礼物吧。”田佳欣半开玩笑地说，以后两人恐怕也没有交集了，最后一次交谈希望氛围可以轻松些。 “非常感谢佳欣的帮助，如果症状复发可得佳欣继续帮忙。”陆书然笑着说。他好像找到了一个万能借口。 田佳欣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忍不住又要抱怨，这还得“售后服务”的吗？是怎样？以后来游泳还要她免费看着他游？ 不过如果她有空，看看也无妨。 “只要我有空，应该是没问题。”田佳欣回答。 陆书然心里乐开了花。 前台陈青园送来了小礼物，一只海豚公仔。 “我的学员一般是儿童和女生，备的礼物只有这种。玩具水枪你应该不需要。”田佳欣解释着。男人对毛绒公仔应该没兴趣吧。 陆书然没有介意，接过小礼物，笑着道谢：“挺好的，很可爱。谢谢。” “会员卡已经升级好了，以后陆医生随时可以过来畅游。” “好，谢谢。” “那要是没有别的事……” “去忙吧，我也走了，手机联系！”陆书然笑着说。 “嗯，再见。”田佳欣也回了一个笑脸，这次不是假笑了。 第11章从吃饭开始 第11章 从吃饭开始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发生时你不以为意，它结束了又让你魂不守舍。 田佳欣很不想把某件事当成习惯。 她这几天早上的档期还没补上，又被陆书然奇怪的课程惯出了毛病，早上上班的第一个小时都懒懒散散的，提不起精神。她经常不经意间看向泳池里，那里没有她熟悉的身影。脑海里忍不住产生想象，想象那个硬性粘在她视线上的身影，那些动作，那些轮廓，那些只看过没摸过的凹凸…… 田佳欣用力拍自己的头，想什么呢？ 一定要让自己忙起来，不能再空着时间放任自己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田佳欣主动减了课时费，就想早些把早上的第一个小时排满，很快她就如愿了。 忙起来她就又能做回那个潇洒的田佳欣，才不会被任何人影响，更不可能被男人的肉体影响！ 陆书然却忙碌得多，他转成白天上班后本就很忙碌，下班之后还要去健身，他已经计划好了，要把自己再练壮一些。还时不时有老同学约着聚会，他现在已经不想被田佳欣认出，每次聚会都会提前问有哪些人参加，确认田佳欣不会出现的聚会他才会答应。 自从课程结束，他已经有差不多十天没有去游泳馆，今天周末，他特意赶早，和之前一样九点到了游泳馆。 田佳欣已经在带新的学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见田佳欣已经在认真上课，陆书然没有和她打招呼，自己游了一会儿。他昨晚练了腿，今天有些酸，正好在水里舒展舒展。田佳欣给他的“点评”他都记在心里了，肩膀窄了，胸肌小了，腿细了，这些地方他着重练，不过腿确实有些难练，他自己也觉得细。 陆书然刚从泳池入口进来时，田佳欣就看到他了，她认为是因为她对他的身形太熟悉，即便只是局部出现，她都能很快捕捉到。她当然也没有和他打招呼，她正工作着呢。而且她也不想表现得太热络。 终于下课，陆书然看见田佳欣送走了小女孩，他赶紧过来打招呼。 “佳欣，好久不见。”陆书然脸上充满着阳光无比的笑容，顶着这种笑容和人打招呼往往能让人如沐春风。 可他面前的田佳欣恰好是一个穿盔甲的人，什么风都吹不进她身上。她不冷不热地礼貌回应：“你好，陆医生。” 这么久都不来游泳，送你年卡就是这么浪费的吗？ “今天周末是不是很忙？”陆书然依然笑脸盈盈。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前的人一个劲儿地傻乐呵，田佳欣也不好再冷着脸，毕竟他曾经是她的VIP客户，总不能买卖结束就完全变了张脸吧。于是田佳欣也切换成微笑脸，对陆书然回应着：“还好啦，肯定没有医生忙。” “中午一起吃饭吧。”陆书然很果断，三句话直接进入主题。 田佳欣下意识就要找推辞的话，什么“中午要午睡”、“馆里统一订餐了”、“最近减肥不吃午饭”，感觉这些借口都太初级水平了，根本经不起推敲，只要他稍微一坚持，她就说不过去。 她只好来了一招自毁式拒绝。 “和我一起吃饭很麻烦的，我很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不吃辣不吃葱还讨厌油腻。颜色不好看我也会嫌弃。” 陆书然不以为意，说：“这些都不麻烦，有菜单，点自己喜欢的，让厨师不放辣不放葱少放油。我也不吃辣。” 男人为了达成目的会选择性眼瞎，只看他们想看的，什么细枝末节、旁敲侧击，他们根本接收不到信号。 “要是点的食物不好吃，我可是会当场说出来，这样也不介意吗？”田佳欣又说。男人都好面子，驳他们的面子是对他们最大的攻击行为。 “不好吃就应该说出来，下次不点。我对这附近的餐厅不太熟，确实不知道哪里好吃。正好去找找看看。”陆书然兴致不减。 就不信你一点脾气都没有，田佳欣继续输出：“但我不想浪费食物，点了不好吃的，我可不会硬吃，你得负责光盘。” “这没问题，女生的饭量能有多大，我最近正好在增重，需要多吃。”陆书然笑眯眯地说。 这也行？田佳欣觉得她没招儿了，再自损下去，自己要被当成“作精”了吧。 算了，不过是吃一顿饭，有什么好怕的，坦坦荡荡地去吃，最好把卡费吃回来。田佳欣作好了心理建设，说：“那好吧。我这边十二点结束。地点你挑，别太远就行。” “好！”陆书然眉眼弯弯，欢欣非常。 刺眼的笑容又出现了，田佳欣忍不住转开了头。 很快就到了午餐时间，陆书然在休息室等着田佳欣。 “走吧。”换好衣服的田佳欣走了出来，看到陆书然已经起身，便招呼他可以出发了。 除了刚开始面谈时见过陆书然穿着衣服的样子，这还是第二次看见不裸上身的陆医生，田佳欣觉得好笑，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陆书然问。笑会传染，他不明所以，但他看见田佳欣笑，也忍不住跟着笑。 “没什么。”田佳欣见着陆书然傻愣愣地跟着笑，就更收不住笑了，她勉强回答着，“一个不适合吃饭时说的事情。” “哦，哈哈，那吃完饭再说。”陆书然笑着说。 陆书然选了一家不太热闹的餐厅，正是午餐时间，去顾客太多的地方势必要等待很久，太浪费时间。 “呃……你知道吗？冷清的餐厅必然有一个大家都能猜得到的硬伤。”田佳欣拿菜单遮住嘴，伸头对陆书然低语。 “是不好吃吗？”陆书然也略微倾身回答着，两人像是密探在地下接头。 “你知道就好。”田佳欣面上平静。 “那换一家？”陆书然这会儿竟然不要面子了。 “算了，不浪费时间。”田佳欣说。来都来了，且看看有多不好吃。 “嗯。” 果然味道一般，不过两人都觉得不至于到难吃的程度，陆书然特意和服务员强调菜要少油不放辣不放葱，田佳欣也没有挑颜色的毛病，默默地吃着。 “我吃饱了，剩下的你负责解决哦，不要浪费食物。”田佳欣放下餐具，不好吃的食物她不会硬吃，“不过也不要硬撑。” “你才吃了一点点，真的够了吗？”陆书然问。 “真的够了。”田佳欣觉得看着对面这张脸吃饭也能半饱。 “女生的饭量果然小得可怜。你吃这么少，是怎么长这么高的？” “我当然知道该吃的时候就得吃，长身体的时候我可不挑食。” “很明智。”陆书然笑着说。 “陆医生，食不言，吃饭就别聊天了，当心噎着。” 陆书然眯眼笑了笑，果然不说话了。 无聊之际，田佳欣很自然地盯着陆书然，看他吃饭。他吃得不快，细嚼慢咽，和他说话一样不紧不慢，确实食量惊人，田佳欣觉得那是她三天的量。 “啧啧啧，没想到陆医生是大胃王。”田佳欣托着腮打趣道。 陆书然笑道：“最近计划增重，所以吃得比较多。” “增重？怎么？嫌自己太瘦了？”田佳欣的目光在陆书然身上转了一圈，“刚刚好，挺匀称的，有增重的必要吗？”真是不公平，她为了不长胖，晚餐只吃蔬菜和水果，这人还想长肉。 “因为想练得更壮一些，蛋白质和碳水都需要多摄入。” “更壮？你现在还不够壮吗？要练成哪样？施瓦辛格同款吗？”田佳欣无语，一个医生，酷爱健身，还想练成肌肉猛男，不得不说这个爱好挺特别？ “田教练不是说了，我肩不够宽，胸肌不够大，腿也不够粗，我觉得这些都是要努力的地方。”陆书然笑着说。 “呃？我有说过吗？”田佳欣仔细回想着，自己说过这种话吗？她有时候会用下意识应答，根本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如果真是因为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他才决定要练得更壮，那他……也太容易被别人的看法左右了，缺乏自信。 “其实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田佳欣决定鼓励鼓励他，如果真的是她说的话让他产生了不自信，她可负不起这个责，“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要胸肌有胸肌，要腹肌有腹肌。”田佳欣只能随意地夸几句，因为夸得太认真，太细致，男人会骄傲，会上天。 “真的吗？”陆书然喜笑颜开，眼里的光都更亮了。 田佳欣：这孩子，真经不住夸。 “真的。”田佳欣点点头，说，“你还不信我的眼光吗，我可见过不少裸着的上身。你这样的身材已经很优秀了。” 陆书然简直心花怒放，别人夸他怎么就没有这么开心呢？好奇怪。 “所以你就不要再瞎练了。现实生活里要看到肌肉猛男还挺吓人的，总感觉会被他一拳打飞。”田佳欣认真地劝说着。 “哈哈……好好好，听佳欣的建议，那我就保持现状吧。” 田佳欣：这傻孩子，倒是真听劝。 吃完饭后，陆书然陪着田佳欣回游泳馆。 “吃过这家店后，以后的每一家都会是更好吃的了。”陆书然笑着说，他倒是乐观。 “那可不一定。”田佳欣不合时宜地开杠，“好吃的餐厅也可能发挥失常，难吃的餐厅往往能保持水准。” “哈哈……有道理。”陆书然灿烂地笑着，他忽然想到多年前的那个女孩，天天嘻嘻哈哈个不停，是不是那时她就这么会说笑。 “对了，前面说的不适合吃饭时说的事情，是什么？让你笑的那件事。”陆书然问。她其实还和以前一样爱笑。 “哦，那个啊……”田佳欣想起来又忍不住想笑了，“就是……认识那么久，好像才看清穿着衣服的你。哈哈……” “哈哈……”陆书然也笑了。 第12章睡觉是目的 第12章 睡觉是目的 笑声会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和你一起大笑过的人，你能讨厌得起来吗？ 田佳欣和陆书然约过好几次饭，两人的工作时间和作息习惯不同，合适的时间只有周末中午，他们每次都去不同的餐厅，美其名曰“探索美食”，抱着这样的目的进行的饭局，少了男女之间的暧昧，田佳欣觉得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而且虚荣心作祟的她觉得和陆书然出去吃饭挺有面子的，她不亏。 而放弃练成肌肉猛男的陆书然，减少了健身频率，平时晚上也有时间来游泳，田佳欣不忙的时候，两人会一起聊聊天，也更加了解和熟悉起来。 田佳欣越发觉得，陆书然不是装出来的好脾气，他的随和谦逊都是真性情，他的孩子气也不是装傻充愣，真就应了那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这里的头脑指的是心机，并不是智商，他给人的感觉是简单，甚至单纯。一个男人用单纯来形容可真要了命了。 陆书然眼里的田佳欣，越来越像他印象里的女孩，爱说笑，直来直去，又不乏女孩的细心敏锐，和第一次在游泳馆交谈时的样子很不一样了。 田佳欣感受到了危险的信号。她的心有点不安分。 陆书然受到了启发，他找到病因了。 这天晚上，陆书然又来到游泳馆，他想好了，等到田佳欣下班，他要约她。 田佳欣今天却不在状态，确切地说她最近都不太好过，她的心跳总是忽快忽慢，尤其是当某个人出现的时候，心率就会不齐，她想是不是得去检查检查心脏，要不要问问这位陆医生是什么科室的，如果正好是内科，能请他帮忙检查检查。 可他一出现在她视线里，她才会发作。 其实她有经验，大概能推测到“病因”，她只是生疏了而已，并且不想承认。 田佳欣换好衣服准备下班，快走出门口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佳欣，你终于出来了。”伴着声音，陆书然明朗的笑容出现在她面前。 田佳欣很无语，她好不容易整理的心跳又乱了起来，她在心里默念着“变态傻子假正经”，可是就连心里的声音都越来越小声，对着这张笑得单纯无害的脸，她骂不下去。 都怪自己还是个人！ “呃，你还没走吗？陆……医生。”田佳欣努力维持着体面，不能被他发现自己的失措。 “我等你下班啊。”陆书然笑着说。 “等我？为什么啊？我们回家不顺路吧。”田佳欣问，他俩的关系又不是下班一起回家的同事，也不是恰好遇到的邻居。 “因为我有事要和你说。”陆书然卖了个关子。 “有事？什么类型的？先说好，我只能接受好事。”田佳欣防备地说，她现在的心脏可受不了刺激。 “放心，绝对不是坏事，走吧，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陆书然一脸神秘兮兮的笑容。 田佳欣越看他越觉得他像个小孩。嗯？他多大了？ 两人走出游泳馆，确保周围没有“闲杂人等”会听到，田佳欣问：“陆医生，你……贵庚？” 终于问自己年纪了，陆书然又庆幸了一些，感觉今晚会成功。 “我和你同岁。”陆书然笑眯眯地说。 “你……也十八啊。”田佳欣漫不经心地说，虽然是自己挑起的，可她想快一点跳过年龄的话题。 “哈哈……反正多少岁都和你一样。”陆书然傻乐着说。 田佳欣没好气，同样的年纪，男人怎么看着像少年人，自己却越来越焦虑。她不想搭理他了。 “佳欣，走这边。”陆书然看到田佳欣转身走向了另一边，忙叫住她。 “有事还是明天说吧，太晚了，我赶着回去睡觉。”田佳欣走到自己停车的地方，准备上车。 “等等……佳欣，坐我的车，这件事很重要，需要在一个合适的地方才好说。” “既然重要就应该马上说啊，我有耳朵你有嘴，说就是了。”田佳欣有点不耐烦，催促道。她很不理解，卖关子有什么乐趣吗？ “这……在这种环境下说，太草率了。”陆书然迟疑着，这马路边上，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一点都不适合做那件事，他一个男人都觉得不够唯美浪漫，女孩子不是都讲究氛围嘛。 “不说我走了，我这人受不了墨迹。”田佳欣又作势要上车走人。 “哎等等……现在说也行，不过你得先答应，如果你听了以后觉得我说得不好，得给我一次重说的机会。” 说真的，田佳欣的好奇心都被陆书然挑起来了，她现在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神神秘秘的，他不说的话她还不答应了呢。 “请说。”田佳欣简洁地催促着，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陆书然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酝酿。 “嗯？”田佳欣催促道。 还是沉默。 田佳欣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面前的人开口，想着怕不是什么难言之隐，正想说不要勉强，“要不就……” “佳欣，我们恋爱吧。”陆书然突然说。 田佳欣的心脏又不行了，她刚刚听到了什么让她炸裂的话？ “什么？”她努力平复了一会儿，问。 “佳欣，我们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在一起，谈恋爱吧。”陆书然又重复了一遍，他觉得自己说得挺清楚的。 “为什么呢？”田佳欣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但她怀疑是他说错了。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对我也有好感。”陆书然说，路灯下他的笑容依旧灿烂。 “等等，你喜欢我，这个你说了算，可我对你有好感，我怎么不知道？”田佳欣又以为自己听错了？人们对于自己怀疑的事情，总是选择性听错。 “我知道，我能感觉到。”陆书然有些洋洋得意，这种事情女生肯定不好主动开口，他既然猜到了就应该主动些。 田佳欣感到99分的无语，这怕真是个傻子吧，自己哪一点表现得像对他有好感？不会真的是哪家的纯情少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女人对他笑一笑，就会觉得那是对他有意思？而且还是假笑。 她也有1分心虚。不过只要她死不承认，谁能拿她怎样。 “咳……这个先不提了。你为什么要和我……谈？医生不是应该和护士比较合适嘛。”田佳欣继续抵抗着。 “哈哈……佳欣这个时候就别开玩笑了，我和护士只有工作伙伴的关系。喜欢就是喜欢，和那个人的职业没有关系。”陆书然既放松，又诚恳，看上去非常自然。 田佳欣却像被人重重地抽了一耳光，“喜欢就是喜欢”，她还没踏入成人世界的时候都不认为喜欢一个人可以不在乎他的职业身份未来，这个人都多大了，还说这种中学生才会说的话。 “总要有个理由，有个方向吧，为什么是喜欢我，而不是喜欢她。”田佳欣看也不看地用手随意指了个方向，假装那边有个美女。 陆书然竟真的顺着田佳欣指的方向看过去，当然只有无辜的路人，恰好还是一位中年男人。陆书然又忍不住笑了，真可爱。他担心自己嬉笑的样子看起来不够庄重，便收起笑说：“当然不会和不认识的人谈恋爱。你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我都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开心。而且……”他特意停顿了几秒，凑近些继续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呵，男人的嘴！田佳欣在心里鄙视着，论厚颜无耻说瞎话的本事，男人一个赛过一个，尤其是顶着笑脸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男人，更是不容小觑！ “能有多久，最多两个月，难道你要说你对我一见钟情？得了吧，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我不觉得我有那样的姿色。我要回家了。”田佳欣决定走人，浪费时间听这些瞎话显得自己太愚蠢。 “等等佳欣。我说的是真的，比两个月更久。”陆书然有些着急，慌乱之下他按住了田佳欣的车，不让她发动。 田佳欣拗不过，只好两手一摊抱在胸前，说：“那陆医生您说说，怎么个久法。” 陆书然又沉默了。 看吧，肯定在想怎么编。田佳欣心里嘀咕。 “佳欣，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我眼熟吗？”陆书然说，他刚刚在考虑要不要公开自己和她的“历史关系”。 田佳欣配合地仔细看了看陆书然的脸，满脸的疑问表明了她的答案。 “很遗憾，真的没有，我这个人本来记人脸就很困难，你别说你是我幼儿园的同学哈，这太为难人了。” 陆书然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认出来，他刚刚问出那句话就有点后悔，现在承认自己是陆之垚并没有好处，陆之垚又不是加分项。 “其实……确实是一见钟情。”陆书然只好顺着这个方向加工他的理由，“苯基乙胺、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和血清素等激素一起作用，使人产生兴奋感和特定的生理反应。” 田佳欣语塞，正经地讲道理，她还挺没辙，好一会儿她才想出应对的词。“你说的这些，我能理解一点，不过我为什么一定要答应，我对你又没有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只是开端，之后的过程才是重点。”陆书然耐心地回复。一见钟情只是顺着她的猜想展开的说辞，陆书然自己也不信一见钟情这种事。 他真的不信吗？ “之后的过程？”田佳欣狐疑道，“什么过程？我可听说了，男人对女人一见钟情，心里想的只是和女人睡觉。你懂吧，那种‘睡觉’。” 成年人陆书然当然懂“那种睡觉”的意思，他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说完全没想过那是自欺欺人，不过被人看穿又另当别论，他有点羞愧，脑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后，男人的果敢和勇往直前战胜了羞愧，他支支吾吾地说：“睡觉嘛……肯定想睡，不过……一定会等你同意。” 田佳欣难得地害羞起来，不过她很快掩饰过去。 “你……这么坦诚，我倒有些敬你是条汉子。” “我就是汉子。”陆书然笑着说。 田佳欣又无语了，这个人善于使用笑容攻击，不行，她要好好想想应对之法。 “我知道了，我考虑考虑可以吧。太晚了我先回家了。”走为上策。 “好。”陆书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有些小小的失望，但“考虑”就是有机会，要是她不答应，他就找个浪漫唯美有氛围的地方再说一次。“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家很近，而且你送我回去，那我明天怎么来上班。”田佳欣指了指她的小电驴，她家离游泳馆不远，五六公里，这种距离骑车不比开车慢。 “明天早上我可以去接你啊。明天周六。” “真的不用，我不想麻烦你。而且我还没答应你，我们现在只是普通认识的人，你不送我回家我也不会怪你。” “那好，一定要好好考虑。”陆书然又送上笑脸，“路上注意安全。” “陆医生也要注意安全。” 第13章答应 第13章 田佳欣答应 本来只是简单地下个班，却突然被人表白，田佳欣觉得莫名其妙，而且就在马路边上，一点都不浪漫。虽然是她自己要求的。 她真不想答应啊，除开了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这么简陋的场景，这么简单的表白，她要是答应得太爽快，岂不是显得她这个人特别好追求，谁都可以？ 而且自己喜欢他吗？ 她已经很久没有喜欢过谁，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喜欢过谁，关于“喜欢”的记忆她都删光了，想不起来怎么实施。 “喜欢”这件事需要很大的能量才会发生，她不觉得自己还有这样的能量。她每天机械式地重复着，迎来人，又送走人，这些人来了又走，最终成为过客，她不用费心思维护任何种类的关系，她一个人自在地过着，挺好的，非要在身边、在心里放一个人的位置，她觉得很麻烦，如果那个位置坐了某个人，那个人坐热了又要走，那她会更麻烦。 那自己不喜欢他吗？ 虽然她在心里骂过他无数次“变态”，可现在她认真审视自己的感觉，她真的不讨厌他。 谁能讨厌一个总是对自己笑的人。 不讨厌就是喜欢吗？ 陆书然躺在床上，手枕在头后，眼神失焦盯着窗沿，好一副深思熟虑的姿势。 他觉得他没做好，在那种场景下进行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他要是女生，也不想答应吧。 失策失策！ 明天一定要重说一次！ 周六是相对忙碌的日子，不过现在过了旺季，渐渐不是太忙。 所以田佳欣还是能有空闲想事情，谁让她不和其它男人聊天呢，馆里又没有其它女教练，没课程的时候她大多是一个人待着。 那个人也没来追问她答应不答应，倒是沉得住气，确实适合当医生。 他那么爱健身，其实更适合当健身教练吧，或者模特什么的。 搞不懂他，医生不是用脑子工作吗？他练肌肉干嘛？天天穿着白大褂又没办法展示。 莫名其妙表白完又没下文。 别人追女生时都会一日三餐定时问候，他是怎样？是她不配还是他欲擒故纵？ 她决定了，要拒绝他！ 而且要等他下次找她时，当面拒绝，她才不会主动联系他。 午休时间，田佳欣和往日一样，换了衣服准备去休息室吃午餐，和男人有关的烦心事不影响她的食欲，她对男人感到恶心，但食物是无辜的。 原本每个人的午餐都会写上名字放在休息室，可她去取时没找到自己的，就去前台处找陈青园，打算问问她。 一到前厅，她的好视力第一时间看到了陆书然，她的灵活的大脑迅速捕捉到了这个男人的细微之处，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好像还特意弄了点造型，穿着干净笔挺的衬衫，看上去很新，九月还挺热的，他穿着笔直的西装长裤，她之前只看过他光着腿和穿五分裤的样子，皮鞋也锃光瓦亮。 这一身装扮让田佳欣想到了一个词——相亲。 打扮成这样去相亲，应该能加五分。 满分一百。 当然更扎眼的是他手上捧着的一大束玫瑰花，红红的，艳艳的，刺眼得很。 不过更更刺眼的是他脸上的笑容，喜眉笑眼，满面春风，神采飞扬。 配上这种表情去相亲的话，能加二十吧。 搞什么鬼！田佳欣心里突突直跳，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陆书然看到田佳欣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叫住她，因为他感受到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他本来就是精心装扮了一翻要让她看的，那先让她看一会儿吧。 不说话，懒得理你。田佳欣转过头，和陈青园说：“小陈，我怎么没找到我的午餐？” 陈青园原本在观众席准备看一场浪漫的表白，可她期待中的剧情并没有进展。当事人从剧情里跳出来，找她这个观众对戏，她始料不及，慌神应答：“呃，田姐，是这样的……” “佳欣。”陆书然终于开口叫住了田佳欣，他走近她，把手上的花束递给她，笑着说，“送你的。” 陈青园适时地闭了麦。 田佳欣看向眼前笑得一脸灿烂的脸，脑袋飞速运转着，要接吗？刚才说什么来着，要拒绝他，可是…… “佳欣，昨天晚上没准备充分，这是补上的。”陆书然说着，把花束又朝田佳欣递过去一些。 田佳欣彻底开不了口，因为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田佳欣摸了摸鼻子，她受不了香精味，平时自己不喷香水，也受不了喷满香水的人离她太近，“好好的鲜花，阿嚏——自己香就行了，阿嚏——为什么要喷多余的香水？阿嚏——” 陆书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反应，他见田佳欣一直打喷嚏，赶紧把花拿远了一些。 他这是又失策了？ “这……花店老板说的，女生都喜欢香香的味道。对不起，佳欣，我不知道你对香味会这么大反应。”陆书然急切地说。 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气味源又远离了她，田佳欣这才停止住这不太雅观的行为。 搞什么，表白就表白，拿生化武器来害她出丑！ 答应你才怪！ “我出去缓缓。”田佳欣走到门外，打算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陆书然跟了上来，看着满脸通红的田佳欣，他不好意思地说：“好点了吗？真对不起。” 田佳欣恢复了畅通的呼吸，头脑也清醒了，说：“这不怪你，你事先又不知道。” “对。不知者无罪，所以这次不算，佳欣，你得再给我一次机会。”陆书然恢复了笑容。 脸皮真厚。田佳欣在心里叨叨。 “你还要怎样？”她问。她真怕因为他的“无知”给自己整出什么妖蛾子。 “当然是继续表白，直到你答应。”陆书然笑着说，这件事情他还挺有兴趣，毕竟从来没有做过，以后也难再找别人做，趁这次机会多做几次。他越想越激动。 田佳欣心中大呼不妙。所以他是要死缠烂打？所以她无论怎么拒绝都会有下一次？ 不好的记忆从被锁住的角落里钻了出来，她对自己有一定的了解，本性难移，如果他真的对她进行花式表白，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感动而生出其它情愫，女人终究比男人心软，就算装得再冷酷再心硬，也终究是个柔软的角色，哪里是那些轻易就能拍屁股转身走人投向下一个目标的男人的对手。她不想再经历这种缓慢的凌迟。 “不用这么麻烦了。”田佳欣微微蹙着眉，低着头失神地看着脚下的地面。 “我不觉得麻烦。”陆书然没有注意到田佳欣的神情，仍然满脸自信地笑着，他已经构思了好几个表白的场景，虽然他没有实战经验，不过他从之前大学同学身上学到了一些，他打算借鉴其中的成功案例。 “我现在答应你就是了。”田佳欣讷讷地说，她其实没想好，只是听到他说要一直表白到她答应，太可怕了，不如现在先答应着，早点开始，早点发现问题，早点结束。 “什……什么？你答应了？”陆书然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兴奋地看向田佳欣，可那张脸并没有和自己的一样充满喜悦。 “你看起来并不开心，是因为我勉强？”陆书然收起笑，这不是他想要的“答应”。虽然他很想她答应他，也作了准备，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她的答应，可他要的是高兴的、自愿的、满意的答应。 矫情的样子让田佳欣自己都嫌烦，她可不想有这种人设，她打起精神，甩开那些生锈的记忆，作好表情管理，看向陆书然，用肯定的语气，郑重其事地说：“我答应了，不是勉强，是自愿的。”说完还抛出一个笑脸。 陆书然这才又恢复了笑容。“那太好了。佳欣，我很开心。” 真像个孩子。田佳欣心想。 “不过……”田佳欣缓缓开口。 “不过什么？”陆书然急切地问，一件好事后面跟着“不过”、“但是”，那个威力可是很惊人的，他迫切地想知道。 “我要保留反悔的权利。”田佳欣迟疑之后坚定地说。 “反悔？为什么要反悔？”陆书然不解地问。 “当然能反悔，你也可以反悔，两个人确立了恋人关系，发现不合适当然可以分手，结婚了都允许离婚……” “我不想离婚！”陆书然打断她，难得脸上没有含着笑。 “我们又没结婚。谈恋爱，法律都管不着。” “那要怎样才不会反悔？”陆书然认真地问。 “谁知道呢，分手的理由千篇一律，相爱的过程事在人为。能不能走得长久，也许只能靠努力加随缘。”田佳欣说。 “那我会尽全力，不让你反悔。”陆书然坚定地说， 田佳欣觉得他孩子气的一面不见了，说这句话时的样子很接近像样的男人，如果世界上还有像样的男人的话。 “我只是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毕竟咱们不是真的只有十八岁。”田佳欣认真地说。 “我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陆书然的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你也这么想就好。那个……”田佳欣环顾四周，把陆书然往更僻静的地方拉了过去，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 “还有什么？”陆书然看出田佳欣又有重点信息要公布，可是应该不会比反悔分手离婚更严重，他作好了心理准备。 “就是……关于睡觉的事……”饶是田佳欣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接下来她要说的话，也让她有些难为情，不过她已经决定速战速决，这种事情早说早好，“你……我觉得可以早点安排。反正都要那样，不如早点进行，也好早点知道合不合适。你懂吧，陆医生。”她特意在后面加上对他的尊称，好显得自己说的是正经事。 成年人陆医生马上领悟到了“睡觉”的真意，他的耳朵瞬间又热又红。 “那个……睡……咳……我也没有那么心急。”陆医生努力地维持着平静。 这话田佳欣就不爱听了，什么他不心急，假正经！不知道是谁说的对她一见钟情，不是他先承认的想和她睡觉吗？“你什么意思？觉得是我心急？我饥渴？”田佳欣不高兴了。她都放下矜持主动提出了良好的建议，怎么反倒是他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 “呃不是不是，是我心急……啊没有没有，我不急……”陆书然语无伦次地进行着苍白的解释。 “随便你，爱睡不睡！”田佳欣彻底被惹毛了，假正经什么！一把年纪还玩娇羞！她转身往大厅走去，午餐的事还没有解决呢。 陆书然羞愧难当，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只好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小陈，我的午餐找到了吗？” 没看到好戏的陈青园抬头看见男女主角进来，男主角的神采好像打了折，女主角也没有想象中的幸福笑容，她心里隐隐觉得情况不太妙啊。她正要解释，陆书然开口了。 “是这样的佳欣，我和陈小姐说了，中午我们会出去吃饭，让陈小姐不要订你的午餐。” 陈青园觉得这位陆先生还真是礼貌有担当，知道自己出来解释，不用她出面，不然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种人际纠纷。 田佳欣这才反应过来，这几个周末她都是和陆书然在外面吃的，今天是糊涂了。 谁让他一个上午都不联系她！导致她忘记了今天是周末。 “哦，想起来了，小陈，没事了，是我记错了。”田佳欣知道陈青园是个内向敏感的女孩，怕她乱想，觉得是自己工作没做好，特意和她解释着。 “没事的田姐。”陈青园松了一口气。 留在这里也没饭吃，只好假装没和那个人翻脸，田佳欣转身对陆书然说：“走吧吃饭去。” 陆书然连忙送上笑脸应了一声“好”。 第14章计划 第14章 计划 这是两个人正式确定恋人关系后的第一顿饭，中间只有不到一小时的过渡时间。 陆书然又觉得这不够好，他没想到今天她这么快就答应，原计划挑的餐厅也是用之前的标准，尝试味道才选的，他觉得如果是第一次约会，女生应该更期待去那种花活多、食物少，一吃就要吃老半天的地方，那种餐厅才够浪漫， 田佳欣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也不觉得他俩这是在约会，甚至没有一点身为女朋友的自觉，不然她怎么还在说这种话。 “喂，刚才说的事情你好好想想。”田佳欣没好气的说。面前的“假正经”让她感觉到羞耻，她不想对他尊敬了，名字都不叫，改成“喂”。 陆书然立刻领悟到了。他已经想清楚了，这种事情是好事啊，福利来得这么快，他应该庆幸、欢呼、大笑，怎么能迟疑、犹豫、闪躲，刚才他的表现实在太差了，难怪她会生气。他没计较她叫他“喂”，是他有错在先。 “嗯，好，我已经想清楚了。”陆书然眉眼弯弯好声好气地说。 美人计。田佳欣白了他一眼。 “下个月你又要转成夜班吗？”田佳欣问。 “不是，还是白天。”陆书然嘴角擒着笑，眼里的笑意也越来越深。作息能配套。 田佳欣没再理他，专心吃着饭。 “今天下班我送你回家。”陆书然突然说。现在两个人是男女朋友关系，那些该做的事情都要一一做到。 “不用了，太麻烦，我家又不远。”田佳欣说，她习惯了一个人来往，突然要等着人来接送，她还觉得不够方便呢。 “这不麻烦，是男朋友应该做的事。”陆书然认真地说。 “但也不是必须要做的事，如果有一天你很忙，我那天就等不到你来接，那样我还不如一直自己回家。” 陆书然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那我每天和你一起吃晚餐，时间应该能配套上。” “我晚上不吃正餐。而且有时候没时间休息。” 那还能做什么呢？第一次谈恋爱的陆医生，刚好遇到了工作时间和自己不同频的女朋友。他自己的生活就一直很简单，除了学习，就是运动健身，他真不知道还有哪些适合谈恋爱的时候做的事情。 田佳欣见陆书然又沉默了，心想，不会就没了吧，医生这么无聊的吗？只知道吃饭？她起了恶趣味，想逗一逗这个“假正经”。 “陆医生，男女朋友之间除了吃，还有另一件事可以做。”她特意勾起嘴角，眯着眼睛，一脸坏笑地看着陆书然。 除了吃就是睡！陆书然很自然地想到了这句话。他这个女朋友还真……热情，再不应战他枉为男人！ “好，马上安排！”陆书然也笑着回应，笑得阳光，笑得亲切，笑得自然。 可田佳欣觉得他笑得猥琐。这么快就原型毕露了，刚才不是还娇羞嘛！ 这次真的不能再理他了！ 两人吃完饭赶回游泳馆，田佳欣每天都要午睡，刚吃饱的时候大脑本来就会缺氧，这会儿她有些困了，一边走一边哈欠。 陆书然又受到了“提醒”。 “去你家还是我家？”陆书然突然说，男人要主动，不能总是等女生先开口。 “啊？什么？”被困意袭击的田佳欣，大脑已经半休眠了。 “还是去外面？”陆书然又补充道。 “到底什么说清楚！”田佳欣不想费脑筋猜，没头没尾的话最讨厌了。 “睡觉啊。”陆书然笑着说。 “睡觉”这个词把现在很想睡觉的田佳欣唤醒了。 “睡……什么？现在就要睡吗？”她现在是很想睡，但她是想一个人睡，单纯地睡。 “当然不是现在，先计划着嘛。先选地点，再选时间。” “陆医生还真缜密。”田佳欣声音干干地说。两个人手都没牵过就要“睡觉”，她说的早点发生也不是这么快，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 “那么是去哪里呢？”陆书然坚持贯彻着他的计划。 “呃……我家肯定不行，我和父母住。你家……有谁？外面？是指酒店宾馆吗？那种地方会安全吗……”田佳欣协助着配合他的计划。 “我家就我一个人。外面确实不安全，就去我家。”陆书然满意地笑着。 “那先这样吧。”田佳欣真的着急要睡午觉了，不然下午肯定没精神了。 “时间的话……”陆书然想说“今晚”。 “着什么急，回头再聊。”田佳欣打断了他，朝她的午休室走去。这人怕是泥巴做的，一会儿就变形，连“假正经”都不装了。不好玩，不理他了。 陆书然计划的“今晚”当然没能实现。两个人确定关系还不到24小时，田佳欣下班时看到他，溜得比泥鳅还快，他都没来得及和她说几句话。 这让陆书然有些茫然，二十八，很快就三十了，才谈第一场恋爱，说出去谁信啊。 可这又是不争的事实。 这直接导致他遇到某些问题时身边没有人可咨询。 当年他的室友怎么说的来着？先这样再那样？ 室友怎么可能把自己和女朋友亲密的具体步骤拿出来大肆宣扬。 那种片要去哪里看呢？如果他在网上查看那种片，会不会被相关部门上门逮？ 她交过男朋友应该有经验吧，被她发现自己是菜鸟的话，会不会被取笑？ 她会更喜欢什么姿势…… 成年人陆书然面对成年人的问题，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不过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懂得更多，在他一顿胡思乱想之后，他的那位兄弟很给力地硬了。 陆书然很无语，除了多此一举地证明他是个真男人，现在硬了有什么用呢？ 陆医生很快地进入了一个学习和掌握新技能的阶段，作为医学生，他本来就有很多理论知识储备，开窍只是早晚的事，事实上他的进展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快，他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应战。 田佳欣后知后觉地作着心理建设，虽然是她先提出的，可她的认知里，要进行到那一步，怎么也得从牵手、拥抱、接吻一步一步发展才行，哪里能上来就睡。省略那些过程直接睡的男女，那不就是炮友嘛，她又不是多饥渴，多馋他身子，哪里就能接受这种事。 可是一步一步发展，然后真的越陷越深，之后自己还能反悔得了吗？ 第15章旅途 第15章 旅途路上 任他俩怎么纠结怎么困扰怎么准备，反正时间上不允许，他俩都别想睡。 陆医生仍然白天忙工作，晚上忙锻炼，田佳欣仍然守着她的一方池水。两个人根本没有时间牵手、拥抱、接吻。 不过很快他们的时机来了，因为他们都有假期了，全国人民都放假的“十一”。 “佳欣，就快到国庆，你有什么安排吗？”陆书然问。 正值周末，两人和往日一样一同吃午餐。 “想出去旅游，还没想好去哪。”田佳欣懒懒得回答。她有时候觉得他俩不像情侣，更像“周末午餐搭伙人”。 “好啊，我们一起去。”陆书然两眼放光，很是兴奋。 一起旅游是情侣关系的试金石，旅游过程中如果产生了小矛盾，就将是未来生活中的大矛盾。田佳欣觉得这个方法可以有。 “可以，那找一个都想去的地方。”田佳欣说。 “去W镇怎么样？”陆书然建议。 “W镇啊，我去过了。” “其实我也去过，那换一个。去S城？我没去过。你呢？”陆书然又提出一个方案。 “也没有。”田佳欣说。 两个人都去一个新鲜的地方，会被旅游过程中的猎奇心理驱使，从而对身边的人产生依赖，也更容易产生迷乱的好感，这并不利于测试两人的磨合度。 “我觉得还是去W镇吧，虽然我们都各自去过，但这次是一起去，不一样的。”田佳欣说。 “好，听你的。”陆书然笑眯眯地说。 国庆假期如约而至，田佳欣和陆书然的四天三晚的旅程也拉开了帷幕。 他们选的跟团自由行，既解决了交通工具问题，又避免了被紧密的行程安排给操控，既省事又自由。W镇离T镇不远，坐旅游大巴八九个小时，大巴车夜里出发，避开交通堵塞，游客也刚好可以在车上睡觉养精神，算是充分利用时间。 晚上十点出发，两人在旅游大巴上坐定，等着发车。 “导游说了，不塞车的话，明天早上七点左右能到。”陆书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塞车很难。”田佳欣上次去W镇也是某个节假日，W镇是热门旅游地，越靠近W镇的路越挤。 “我上次去W镇还是十几年前，不知道现在那里变了什么样了？”陆书然没在意田佳欣泼的冷水，想到和田佳欣正踏上一起出发的旅程，他满心的期待。 “十几年前？那时还是孩子吧，和家人去的吗？”田佳欣问，现在两人被固定在小小的座椅上，外面又黑黑的，两个人说说话显得没那么无聊。 “嗯，和父母一起去的。” 田佳欣以为陆书然会展开说说细节，比如旅程中发生的趣事之类，没想到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沉默了。田佳欣也没有追问，说了声：“哦，那挺好的。” “佳欣你呢？上次和谁一起去的？”陆书然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 “我……自己去的。”田佳欣回答。她没说实话，因为她觉得这个时候说实话太不聪明了，以陆书然现在和她的关系，他肯定不会想知道真相。 “一个人去的？佳欣好勇敢。”陆书然转头对田佳欣笑了笑，“这次不会再一个人了。”他很自然地握住了田佳欣的手。 突然被牵了手，场面依旧不浪漫，环境依旧不唯美，还是那么莫名其妙，田佳欣觉得这个陆医生可能是个叛逆的人，不然为什么总是不走寻常路。 不过牵就牵了吧，还能怎样，甩也甩不开。 “佳欣，你的手还挺软的。”陆书然手指紧了紧，好像在感觉被握的那只手的弹性，笑着说。 废话真多，给你牵就好好牵着，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我扇人巴掌的时候手也可以很硬。”田佳欣冷不丁地说。 “哈哈……有话好好说，打人自己也疼。”陆书然傻笑着。 “那当然，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打疼了也不怕，我帮你揉。” “如果是打你打疼的，你也帮着揉吗？” “我尽量不招你打还不行嘛。” “那最好做到。” …… 坐车太无聊，谈话内容也越发无聊，除了打情骂俏啥也不是。 夜越来越深，高速路上也没什么风景可看，一些游客已经睡着，一些还在低语。 比如田佳欣和陆书然。 “你困了吗？”陆书然低声问。 “有点困。”田佳欣小声地说，说完就适时地打了个哈欠。 “那睡吧。” “嗯。晚安。”田佳欣说完就闭着眼睛靠在了玻璃窗上。她靠窗坐着，自然而然地想到靠窗睡。 她感觉自己没睡几秒钟，身体就被一股力道拉向了另一边。 “靠着我睡，窗户多硬啊。”陆书然把田佳欣抱在臂弯里，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 田佳欣想说“你身上也不软”，不过她知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并不可爱，这大肌肉，别人想靠还没有呢。她服帖地由着他揽着自己，调整了舒服的姿势准备继续睡。 又只睡了几秒钟，她感觉额头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她嗖地一声坐直，低声质问：“你干嘛？” 陆书然凑近田佳欣，小声地说：“晚安吻。”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可田佳欣听出他含着笑。 真是的，心里是住了个小公主吗？还晚安吻。 怕自己好不容易调整好睡姿又会被他弄醒，田佳欣问：“还有别的事吗？”有就赶紧一次性说完好安心睡觉。 “还……可以有别的吗？”陆书然有点喜出望外，他不确定地问。 “有的话就快点吧。”田佳欣小声催促着。 “好……好。”陆书然说完捧起田佳欣的脸亲在她唇上，虽然光线不够，找一张嘴还是够用的。 “唔……”田佳欣毫无防备被人吻了嘴，下意识呼出声，不过仍不忘压低声音。 几秒钟后陆书然放开了她，声音里含着笑：“现在真的完美了。” 吼！这人……不然就按兵不动，不然就一气呵成，这下牵手、拥抱、亲吻都一次性完成了，和他的表白一样草率，完全不浪漫不唯美，气死了！ 考虑到客观条件，田佳欣不好发作，只能先忍着，而且她是真困了，本来车上就不好睡，不能保证质量，要是不抓紧时间睡觉，时长也不能满足了。赶紧睡觉，不理他。 她再一次调整好姿势要睡去，那个人又把头压下来，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们真的在一起睡觉。” 真是没完没了啊……真想打他一拳！ 身上这么硬，打上去手会痛吧。 算了不理他了……